我想认真看看昆德拉

我和昆德拉之间有某种默契的魔力,每当我陷入灵魂深处的悲丧时,他就恰如其分地出现在了我的手里。他所谈论的东西和我的生活,至少是现实的生活,没有半点关系。但我就是从这样毫无关系的小说里找到了让人开怀大笑的乐子。无声地开怀大笑。我就把自己想象成一场苦海里的爱情,昆德拉让我得到了解脱。因为他笔下的爱没有过去和未来,而那恰恰是撕扯着我头顶和脚尖的两端野兽。


说来很好笑,我只看过两次昆德拉,因为我只有两次机会看到昆德拉。不到内里被践踏成泥土的时候,我都不会自觉地摸到他的书。高考完后我去方所逛了五次,历尽千辛买到了玩笑,却一直没有翻开,仿佛缺少了某种契机。然后上周六思修课之前,我就鬼使神差地从书架上抽走了这本书,放进了书包,然后在百无聊赖时翻开了它。我想起来十个月前,几乎是同样的情况下,我翻开的好笑的爱,一口气读完,又一口气写完三大页的书评夹在日记里。

你们会说我的爱,文字和生活浅薄,因为我一直蒙着眼像白纸一样沉沦。我多么渴望一段没有过去和未来的爱,文字和生活,让灵与肉合二为一,让严肃和价值失去它们应有的基础。

我对作品的惊讶部分确实源于我对自己过往的凝视,这点我供认不讳。灵与肉,过去现在和未来,在我身上大约从来没有统一过。我老是把它们割裂得面目全非,想把一个一个零碎的片面禁锢住,像一个不知道在哪儿落下的月亮。我爱着那些没有往昔和未来的事物,如果有,我就将它们静止,这样能给人以解脱。就像玩笑里的一段话:

“露茜已经变成了一个凝固不动的往昔(这个往昔永远只能以往昔的形式存活,而在现时中已经死去)。”

我从来没有勇气去爱那些流动的东西,我怕我跟不上它们,或是它们跟不上我。我从来没有勇气从灵走向肉,或者从肉走向灵,我把肉的记忆编织出灵的谎言,为了肉甚至牺牲了我的灵,我所爱的“并不是她为自己的那部分,而是她对我的那部分,她对我意味着什么。”而我从来没有勇气爱上我自己。

爱情,哪里来的爱情,爱情是有过去和未来的,而爱没有,我看的是好笑的爱,而非好笑的爱情。在爱里,

“时光在这之前好像是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流程,消逝着,从一个虚无走向另一个虚无(因为我是在一个休止节拍之中!),没有任何标杆,没有任何小节线,而现在,时光又一步一步恢复了它人性的面目:它重新开始日月分明,并计起数来。”

我多么想认真看看昆德拉。想看看这些和我一样蒙着眼的植物人,看看把头低到尘埃里的肉和佯装矜贵的灵。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然后我放声大笑,“让我的名字在任何人心里都不要唤起悲哀。”

下一次拿起他的书会是什么时候?我其实很期待每一个下一次,因为能够有人扒开我生活的外壳,让时光短暂地静止,给我一段好笑的爱。


“我的上帝,你要说话呀,响些,再响些!在这一片嘈杂的人声中,我一点儿也听不见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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