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闷热非常。
我带着喘成狗的陆之,在晨曦初划破灰暗的时间,爬到仟仙山的山顶。
云彩被火点燃般彤红一片,而太阳是初生的样子;生命般灿烈的鲜红颜色,很大,很圆,好看的只有诗才能表述。
就是在那样景色下,那种安静美好的让人心醉的环境里,我走到山的最边缘,很缓慢蹲下来,嚎啕大哭。
我皮肤特别敏感,天热脸颊便泛红。所以此刻,我——一个二十一岁的女青年,顶着两坨高原红。在神圣的日出下,鼻涕眼泪一通乱流。
正在喝水的陆之似乎吓坏了,因着我在他面前便是头可破泪不流的死要面子的形象。他半天才跑过来,担忧又迷惑,一时不知该咋办。像蹲大号没带厕纸似的无措的焦急。
“陆之,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打着哭隔,很难过抬起脸。
陆之嫌弃地拿湿纸巾擦我脸上的眼泪水“没不没用先不说,但丑是真的。吞吞,你哭的比鬼都丑。
“林灵当上主管了,可我还是个没出息的职员。她工资是我的三倍,今年带林妈妈去旅游了。我也好想带父母去旅游。我们两个分明是一起进来的。明明我的成绩比她好……”
特别委屈,不甘又妒忌。我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清清楚楚地知道过去的那个自已。那个不太合群的,怯懦的,害羞的,有点小自卑的女孩。
小时候,家里没酱油了,妈妈让她去邻居家借。她紧张打了满腹的稿子:你好!阿姨,我们家没有酱油了可以借用一下吗?又觉得表达的不清楚,重新来重新来:阿姨,您好。我妈妈正在做饭,没有酱油了。可以借您家的用一下吗……
邻居家的门像噩梦的鬼堡。她来来返返,最后垂头丧气回去。妈妈问她,她心虚称邻居没在家,门是锁的。
到后来,她踏入社会。身边已然有个嬉闹的好友,朴素的运动裤变成鲜丽的长短裙,偶尔会涂口红,整个人步入一种叫成年人的正轨。
很多人都说她变了。她用着一种轻视的目光去鄙夷,厌恶从前让她自我厌弃的自己。
可事实是;对生活她依然抱着茫然的手足无措,连夜做出的方案因为一颗彷徨又怯怕的心而沉入水底。从不敢发表意见,与生人交谈嗑磕巴巴。即使是好友,也没有谈过自己的内心世界。她十分敏感,没有安全感。不敢去挑他人的过错,因为怕失去朋友。
我絮絮叨叨一直到阳光把丛叶照的金灿灿,我很难过很难过,那个借个酱油都把衣角捏烂的女孩至始至终一直存在。
我真真切切地明白问题出在哪。可最悲哀的是,我没有办法去改变它。我没有办法扇自己一个耳光,然后清醒过来。
陆之没有说话,他一直沉默地让我把压在心底的坏情绪释放出来。下山的时候,他才说:“吞吞,我们走回去吧!
我那会一定是太难过了,才会智障似的胡乱点头。
这里离我们住的地方是三个小时的车程啊!
陆之是我很好的朋友。大概是因为这个,死要面子的我才会很不要脸地像孩子一样大声哭泣。他是个宽容的人,走过去的那个午后,他拍着我的肩膀,停下来。
“吞吞,我们走一段,如果走不回去,就打车回去,好不好。”他的衬衫湿透了,有些乌黑的脸淌湍着汗水,整个人有些狼狈。
可我记得,清清楚楚,他说;
吞吞,你不要难过!如果走不回去,我们可以中途打车,可以有很多很多种方式。吞吞,对你的伤口,我不能感同身受,我不知道教你怎么才可以改变现状。
可吞吞,你要记得,我们只活一辈子,不要那么难过。不要去敌对自己。一步一步,吞吞,一步一步慢慢来。其实你在努力的,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天,很远很长。
是的,我在努力。
我在房间漆白的墙上刻了亦舒的话;
一个人必须学会和自己不同类型的人相处,不然生活何其孤苦。
那个害怕受挫,有很强自尊心的姑娘。你不敢前行,没关系的。可我希望你明白,一千米很长,你跑不完的话,就走下去。你迈开腿,我就很高兴了!
唐僧取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成功很难,要花很大的力气,改变亦然。
那些刻在你血肉的疤痕,它丑陋,难堪入目。不要急于剥落下来,因为它没结痂,会伤痛流血。
我可以用衣物,化妆品去改变一个土气又不漂亮的自己。但那些因为环境,家庭,父母,遭遇带来的原生性格很难改变。
有人说,你要成功就得改变自己。把懦弱改成勇敢,把犹豫改成果断,把自以为是的敏感,廉价的自尊心全部丢弃……
可你做到的前提是不能去和自己作对,拼了命抗衡还是做不到,那没关系,去和自己好好相处。找到可以和自己和平共处的方法。而不是放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