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中都会有刻骨铭心的那一天,无论是喜是悲在记忆中都是抹不去的。
2010年1月31日(农历腊月十七)星期日
一早睁开眼就觉得心脏不舒服,吃几个丹参滴丸……还是难受……反反复复,到了下午5点钟的时候姐姐来电话,问我在哪里能不能马上来一趟,姐姐说没什么事你就过来一趟吧。从口气上听不出什么异样。
于是我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我回头跟丈夫和孩子说:“我出去遛遛顺便去姐姐家,晚饭就不回来吃了。”
丈夫不放心:“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要我或孩子跟着点你?”
我一边系着围巾一边往外走:“没事儿,不用跟着我自己行。”
出了电梯大衣扣子还没扣上,今儿怎么这么费劲呀(大衣是盘扣)?正在这时姐姐的电话又来了:“你到哪啦?”
“我马上就出小区门口,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是有什么事儿呀?”
“没事,你快点来就行了。”
不对,这不是我姐的风格,一定有事。
我打了一辆车,跟司机说明要去的地址,还特意跟司机说尽量快点开。出租车行至终点的十字路口问我左转还是右转,我已经转向了,不知道应该往那边转了,司机人特好:“这位女士,您是不是有心事呀?别着急,您要是能确定是这个十字路口我就把您放这儿,我告诉您东南西北您再想想,或者我帮您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我下了车付了车钱:“不用了,谢谢。”
我很奇怪,我今天是怎么了?感觉心和脑子都在体外。
猛的一下转过向来了,快速过马路进小区,一进小区就看到父亲的楼下有辆救护车,车旁还站着姐姐???
我飞奔过去,姐姐一把抓住我的手冷静的说:“爸病了。”
我冲着坐在车上的医生大喊:“我爸病了你们不上去给看病坐这呆着干嘛呢?”
我姐依旧抓着我的手:“等一会儿你个来了咱们一起上去。”
“我哥又不是医生,等他干嘛,咱们先上去,先看病是真的。”我冲着医生:“别坐着了赶紧上楼,快点赶紧的。”
这时哥哥和嫂子过来了,一瞧眼前的阵势,嫂子:“姐怎么了?”
姐姐的眼泪哗的一下夺眶而出:“爸没了”
没了,没了是什么概念?没了不就是人死了吗?怎么可能?开玩笑?这种玩笑开不得呀!
三位医生下了车,其中一位年长些的:“请几位节哀,我们已经上楼看过了,老人家确已无生命体征了,节哀准备后事吧。”
不知道怎么上的楼,也不知道怎么去的医院,昏昏噩噩……
只记得医生说:“老人家走的很安详,像睡觉一样一样的没有痛苦,是心源性的猝死,瞬间人就没了,即便是身边有医生也来不及抢救。”
莫非我这一天无缘无故的心脏难受,就是爸爸传递给我的最后信息吗?亲人间的心与心都是用血牵连着的,可能这就是心与心最后的斩断的,这种斩断的方式太残忍了,爸爸生前常说:我可不愿意给儿女们添麻烦,我要是有福气就一觉睡过去。您说的都应验了,可是我们能承受吗?伤心欲绝,整个人就像被撕碎了一样。
……
亲朋好友来的人很多,惋惜声声、哭泣声声,第一时间大家都不能相信这是事实,因为一点点征兆都没有,但是,再无奈的现实也得接受。
那些天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我真想嚎啕大哭,可是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每时每刻都像是有一万只手在撕扯着我的心、不停地撕扯着撕扯着。
以后再也见不到了,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只有回忆。
当然,回忆是美好的,回忆中有很多温暖的、甜美的……历历在目。
就说我怀孕三个多月的时候,突然肚子疼的不行,正巧我三姑的儿子来我家(他当时在北京上大学休息日常常来我家玩),和我爸爸一起带着我准备去医院,一出院门又看到了我的邻居加同学小白,于是这三个男人就把我送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需要做很多检查,又是抽血又是验尿,七七八八的好麻烦,要做腹触检查,我肚子疼得直不起腰来,我的爸爸一把把我抱到检查床上,到诊室外面等着去了,医生问我:“怎么不让你爱人抱你上床呀?”
我说:“哪个?”
医生向门外一怒嘴:“外边那个。”
我说:“那是我表弟。”
医生说:“我说的是那个。”
我说:“那是我的同学。”
医生有点疑惑的又说:“那抱你这人是谁呀?”
本来我就疼的不行不行的了,这医生还打破沙锅问到底,我特别不耐烦的:“抱我的人是我爸,我爱人没在北京,知道了吧?”
医生在我肚皮上,一通的拍呀打呀敲呀,这疼吗?这疼吗?吸气、呼气这疼吗?:“急性阑尾炎,马上手术。”
我可是有点着急了:“大夫我怀孕三个多月了。”
医生当然是见多识广了,很轻松的说:“那就先把孩子做了,再做阑尾我给你联系手术室去。”
我爸爸在门外听到了我和医生的对话,敲门进来跟医生说:“直接做阑尾吧,孩子不能做掉。”
医生历声厉色的:“那可不行,手术打麻药和术后用药,可对胎儿都不好,你们可得想好了。”
我的爸爸非常镇静:“就是日后孩子出生有问题我们也会有心理准备的,她他们也都不年轻了。”
果断的决定,简短的言语保住了我家闺女。我爱人常常到处炫耀:“当年要不是我老丈杆子一句话,我闺女就没了,别说我34岁抱上闺女了,闹不好我43岁也抱不上了。
我爸就是我的神
还有我上小学时,有一次牙疼,疼的哼哼唧唧的耍赖,我爸爸就背着我来回来去的从这屋遛那屋,我爸爸本身就1.78米,再背上我,一进门我的脸就咣当撞门框一下,第一次是无意撞的,后几次就故意逗我一下,假装撞一下一弯腰再进门,几个来回下来牙也不疼了。
我自己家和爸爸家离的很近。下雪天我爸能背着相机找我们出去照雪景去。看见老爸有多么热爱生活了吧?童趣不输给年轻人。
有回在爸爸家吃饭,席间爸爸说:“今天这牛肉的味道怎么样?有没有不同以往的味道?你们都好好的细细的品品这味道。”
爸爸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嘴里,歪着头闭着眼嘴巴很夸张的蠕动咀嚼着,一幅超级享受很陶醉的样子:“这个味道好啊,好啊,太好了,特级大师也做不出这个味道,我说这里有股很特别的味道你们都没尝出来?”
大伙儿都抢着说是一如既往的好吃,谁也说不出来其中特别的味道。
爸爸得意的笑着说:“你们都够笨的听着,最后一步是把牛肉放高压锅里都知道哈,牛肉放锅里扣上高压阀我就到门厅看电视去了,看着看着电视就听咣当一声,紧接着呲呲的响声,吓我一大跳,我赶紧到厨房一看,好家伙,高压锅指不定自己翻转几百度后自由落体,在地上呲呲响着转着,锅里的汤汁呲没了它也不转了,我也敢进厨房了。你们说这味道能不特别吗?赶紧一人再吃一块,给我压压惊。”
够悬够危险的吧?这事这话一到我这乐天派的爸爸这儿,就是天空飘过五个字那都不算事。
还有一次在爸爸家我几个人在聊天,我爸爸让我去拿个盘子要放什么东西用,我站起来直奔卫生间,我爸爸:“喂喂喂,干嘛去?”
“您不是说拿个盘子吗?”
“是呀,我是说拿个盘子,你上哪儿拿去呀?”
咦~我又转向了,我爸爸发愁的说:“你刚30多岁就稀里糊涂的,你要到70岁得什么样儿呀?我跟你商量商量,你别长了,就保持这个岁数,这个糊涂劲儿行嘛?”
看似是笑谈,那可是真的不放心呀,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真不放心怎么还能悄悄的自己走了呢?爸爸嘢!您就真放心我稀里糊涂的过日子?
今年的中元节我故意没有按照习俗烧纸钱摆祭拜品,我就是想让爸爸给我托个梦,责怪责怪我,再和我唠唠家常,哪怕是说我几句也好呀,爸托个梦呗。
门厅钢琴上放着爸爸生前最后一次出游的照片。其实,爸爸每天都在关注我又犯几次糊涂了。我也是有点什么高兴不高兴的事,或有事拿不定主意什么的,都会趴在照片前念叨念叨……。
最疼我的人走了,我却留在我心里好多好多温暖幸福的回忆。
我在流泪,这个流泪的过程,也是享受幸福的又一个过程。
是一种心与心的隔空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