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年春天,我和小娜在百货公司不期而遇,时隔两年,小娜略带沧桑的脸上浮现了一丝亮色,让我略有些感慨和安慰。
不管怎么说,离婚又再婚的女人怎么看都比婚姻幸福的姑娘多了一些沧桑印记,小娜的眉梢眼角,都藏着难以言说的故事。
而一切,都要从小娜的第一次婚礼开始。
前年,我参加了小娜的婚礼。
婚礼在一个异常豪华的五星级酒店举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走进大厅,我就感觉到这金碧辉煌的浮华的背后透着的丝丝的冷气。
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
婚礼很快就进行到双方父母上台这个环节,小娜一家,珠光宝气,气场逼人,而老公一家,却黄冠草服,水土不适。这明显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一场婚姻。
虽说,女儿出嫁,在民间有“小出殡”的说法,姑娘家一般都不会开心,但是小娜的土豪爸爸明显表现得过激,他那脸色阴沉得可怕。
婚礼主持人激情满怀,慷慨陈词。他隆重地邀请土豪爸爸上台说两句话。
本以为这是已经安排好的环节,只要走个过场而已,但是没想到土豪爸爸缓缓上台,面有难色,声音颤抖,带着勉强的口吻祝贺小两口新婚快乐。
那表情,那语气都让我们一帮宾客听得心里怪怪的。关键是他还在结尾处缀了这么一句,希望他们小两口好好生活,好好珍惜,不要轻易说分手。
在这么光辉吉祥的时刻,蹦出来“分手”这两个字可真是煞风景。我坐在靠前的亲友桌,留意到土豪的夫人迅速地拽了一下土豪,把话筒抢了过去,这才没有让这场闹剧开场。但是来宾们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谈论着这场诡异的婚礼。
我多少了解一点婚礼背后的内幕,暗暗地为小娜的婚礼捏一把汗。
(二)
小娜要嫁的老公是个普通家庭出身的男孩子,一开始,土豪就坚决反对,在土豪的心里,嫁女儿非官即商,怎么也不能嫁给这样两手空空的穷小子。
所以土豪就开始张罗着给女儿物色好老公。带着小娜出入各种可以结识高层次的男人的场合。小娜本来就生得貌美如花,再加上知书达理又温柔得体,看上小娜的男人还真不少。
可是,小娜一个也看不上,她就是喜欢穷小子,这个品味由来已久。
大学时候,追小娜的男孩子也是不计其数,有男生在宿舍楼下给小娜摆烟火pose,有男生给小娜开生日party,还有男生在小娜生日那天给她买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按说,这种浪漫的桥段应该是俘获白富美的不二法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对小娜来说,统统失了效。
小娜就喜欢穷小子。她就要和来自西北农村的大学同学一凡在一起,惊呆了众人。
一凡除了看起来敦厚老实,除了学业成绩优秀,几乎看不出有什么过人的优势。
我曾经问过小娜,为什么一定要盯着穷小子,就这么执拗地在这个贫穷的圈里找老公吗?是不是也太固执了?
小娜一脸肯定地对我说,是的,男人一旦有钱就没有什么好人。我恨死我爸了,他已经娶了第四个老婆了,不就是有钱作的吗?只有没钱的男人才会对你一心一意!
我才意识到她的土豪爸爸的行为对她的影响有多么大。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姑娘,她的内心是如此地缺乏安全感啊!
她从土豪爸爸行为中,武断地得出了男人的忠贞和钱成反比的结论,并且把一直很爱他的爸爸归于憎恨的对象,虽然偏颇,但是真真是她的真实体验。不知道土豪爸爸知道小娜的心理会怎么想。
(三)
实际上,我们曾经多么羡慕小娜有这么一个土豪爸爸,土豪爸爸对小娜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儿童时候,我们从来都没有什么高级的礼物,但小娜有一整套的芭比娃娃;
读书时候,我们从来都是穿着宽大无形的校服,但小娜的衣服件件都时尚迷人;
工作之后,我们偶尔去旅游都是精打细算,但是小娜几乎周游了她所想去的所有的地方。
小娜走在小院里,迎接的都是孩子们的羡慕的眼光啊。
小娜走在校园里,接受的都是同学们的注目礼啊;
小娜刷下朋友圈,那是分分钟都要被点爆的节奏啊!
可是,小娜一点都不快乐,她曾经直接就把土豪爸爸给她刚买的一只泰迪熊递给了我,她说,她想去我家吃饭,她喜欢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在一起的感觉,而她的爸爸昨天又带了一个新的阿姨到家里,她很烦。
原来。每当她的土豪爸爸满足她的种种要求的时候,就是她又要接纳一个新妈妈的时候了。
15年最轰动的事情,莫过于是来自香港的收藏家刘銮雄的豪举了吧。
这个素有香港股市狙击手、美女狙击手的大刘,他一举拍下了重达12.3克拉蓝钻“蓝月”,耗资3.08亿人民币,让这颗绝世蓝钻成为有史以来最贵的钻石。接着,他立刻将它命名为“约瑟芬的蓝月”,并送给7岁的女儿。据证实,刘銮雄此前已经购买了多颗天价钻石送给女儿。
一时间,网友纷纷哀叹自己投错了胎,都渴望能够拥有大刘这样的土豪爸爸,这样的言论有几分真实也有几分打趣。
而实际上,做大刘的女儿真的很幸福吗?
诚然,他的女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
她可能吃顿饭都够我们普通人吃一个月的,
她可能穿的一件衣服就是我们一年的工资,
更重要的是她还拥有了我们谁都无法拥有的这世界上唯一的美钻,
并且她还拥有可以持续为他买钻的永不变心的老爸。
所以有网友开玩笑说,其实做土豪的女儿比做土豪的女人好,因为土豪永远不会背叛女儿,却常常会背叛他的女人。
可是,做土豪女儿就一定真的会比我们普通人幸福吗?
未必!看看土豪给了她女儿些什么?
没有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女儿,土豪亦如是。
对常人来说,获取巨额财富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谓“富贵险中求”,他们长期在风云变幻的市场里摸爬滚打,自然以为钱是一件极好的东西,他们把极好的宝贝送给女儿,当然表达的是一份舐犊之情。
(四)
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实力可以一掷千金的,他们以为,送出这极好的罕见之物,一定足以让女儿在比较中获得富足和幸福,但是实际上,真的会吗?
就像小娜,她第一次得到别人没有的很贵的礼物,肯定很开心,但是当她不断地被满足,直到有一天她会像大刘的女儿一样,年纪轻轻就这么容易地得到了这举世无双的礼物,那么下一次,她得得到什么样的更高档的礼物才能满足她水涨船高的心呢?在世界上还没有出现更贵的东西之前,她如何获得再一次的满足呢?
物质欲望是永无止境的,必然是欲壑难填的。而一直不断被满足的是物质的欲望,小娜最想得到的母爱却缺失不在,而人的幸福来源原本就是一种精神的富足,爱的富足。小娜物质上被满足的代价是无价母爱的缺失,究竟哪个更不可替代?
大刘的女儿不是也一样吗?当她知道爸爸在外面还有一个妻子,在妻子之外还有无数的情人,她还有一个姐姐或妹妹,哥哥或弟弟,她的母亲并没有被忠贞地对待,那么她会形成什么样的婚姻价值观?
一个父亲,给女儿的最好礼物是爱她的母亲,不管她的母亲是聪明是愚钝,是美丽还是庸常,是强势还是弱势,父亲都应该给予她的母亲足够的爱与尊重。
因为她的母亲是她童年时候最亲密的同性,她的母亲如何被对待,将在她的心中树立起一个女性在家庭中地位的典范。
如果她的母亲活得美丽,尊贵,骄傲,优雅,她必将产生在异性世界的自信与从容;
而如果她的母亲活得委屈、无奈、隐忍、孤独,她的将来得多努力才能建立起和异性在一起生活的信心?
而爱他们的母亲,这恰恰是土豪们不能给的,他们都太自我,他们的骨子里都存着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封建的价值观,有钱有权的男人就是可以三妻四妾,就是可以坐享齐人之福。
他们混乱的家庭关系,孩子早晚会耳闻目睹;
他们丑陋糜烂的生活早晚孩子会感同身受;
他们对待妻子的态度,早晚会铸就他的声名狼藉的家风。
一个父亲,并不是在女儿小的时候,给他们充足的钱,就能确保幸福,相反,给她们的母亲足够的爱,也许是更为女儿的后半生着想的事情。
(五)
再说,其实土豪们的爱的表达方式是真的爱女儿吗?他们的表达方式完全可以默默的,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大张旗鼓地在报纸上宣扬呢?不过是锦衣夜行,不如不锦衣。他们也许更多是想向世人宣称他们是多么牛叉,因为你们一帮loser根本就买不起。而他可以买世间罕见的宝贝给自己的女儿。
他们更多的是为炫富而非炫爱。他要是真的能够好好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在一起玩乐,倒是真的让人觉得幸福了,但是实际上,他们真要一大家子都在一起,恐怕是鸡飞狗跳、大打出手的狗血场面吧。
他们势力利地以为女儿找一个高富帅或者官哥儿就可以为女儿觅得幸福,殊不知,女儿的幸福更取决于他们如何对待她们的母亲。而一个父亲,即使不是富可敌国,也天生具备了给予女儿的幸福的能力,只是有些男人显然更爱自己,他的下半身的满足远比女儿后半生的幸福更重要。
曾经有人解密在大洋彼岸的扎克伯格的爱女儿的举动,说是在美国,其实为了躲避高额的遗产税,将股份更多地捐出去给慈善基金会是扎克伯格的避税之举,国人果然是目光敏锐,可是不管如何,他们一家人抱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样子不是硬摆pose就能演出来的。
这个比大刘富得更加流油的小伙子,没有去为了秀爱女儿而去做拍卖天价钻石的蠢事,而他的老婆普里希拉那灿烂的大笑不是比跟在大刘身后那唯唯诺诺的甘比躲闪的神情更让我们能够预想到她们在自己的老公那里究竟得到了怎样的对待?而他们的女儿究竟谁能够有后半生更殷实的精神保障?
小娜的第一次婚姻的开端以土豪爸爸的口不择言开场,以她不堪忍受的严重的安全感匮乏而告终。
她说,她知道他的老公配不上她,可是她仍然反反复复不断地想求得被爱的证明,就像掉进一个永远解不开的魔咒,终于让自己的老公忍无可忍,走上了离婚之路。
而她最终逃离了原生家庭的宿命,其中的苦难历程真的可以写一本书。
男人,爱你的女人,这是给自己女儿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