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众号里看到《大英帝国百物展》的推介还是在五月份,就发愿要去看。暑假开始时就跟鲍老师商议抽空带着孩子们去上海博物馆看展。一个暑假大人孩子都在忙,总以为“还有时间,等空了再说”。终于在暑假末尾感觉不能再等了,凑到一天工作日请假与鲍老师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去上海博物馆。几番商议终于定下包车去上海。早上六点半出发,八点半到上博南门。九点开馆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了。我们排队的地方提示要排队三小时。有了排队的心理预期和准备,加之天公作美,一直没有出太阳,中间还下了点小雨。两小时的时候排到了门口,还是很欣喜。从门口排队安检到进入二楼展厅又是一个小时。孩子们玩着游戏,嬉戏打闹,吃着零食倒也没觉得时间很难熬就进了展厅。
虽然是在大英博物馆精选出来的是一百件展品,因为摆放有序,连续几个错落有致的展厅安排倒也不觉得局促和漫长。展示的文物按照几个主题分列在不同的小的展厅内。第一件文物是奥杜威砍砸器。一块不起眼的10*7*6cm大小的石头,灰暗中略带些暗暗的蓝色。因为被发现于坦桑尼亚奥杜威峡谷中而得名。大约是180-200万年前,我们的智人祖先使用的,从它不规则的边韧可以看出是经过加工的,可以用来砍砸动物的骨头以获得骨髓脂肪,对人类获得高能量的食物提供方便,促进了人类的进化。这是目前已知的人类有意识制作的物品之一。还有考古发现在肯尼亚有更早的人类活动遗迹,证明了人类和最早的技术是出现在非洲。
想起前段时间看香港作家马家辉的随笔《不是旅游》中提到在肯尼亚旅游的情景:来到这里,于丹亦有了她的哲学心得:我相信人类本来就是野生,只不过被豢养久了,忘了本我。如今我们有机会暂时恢复自我。 这却使我联系到的戏谑:不是说全球人类远祖皆源自东非吗?任何人来到肯尼亚便都不算旅行,而是“归乡”。回到最初的出发点,这里的游客其实都是归人。
这件砍砸器在它的故里沉睡了几百万年,被近代的考古学家发现几经周折到了大英博物馆。现在又几经周折来到上海,我又几经周折来到上海。在小小的展柜前与它相逢,想起马家辉的不是游客是归人。此刻的我与它,是不是也能算上是跨越几百万年时空,我与祖先的一次相遇呢,确切的说,不是偶遇,而是重逢。一块冰冷无言的石头向我诉说着历史的无情与温情。无数的偶然造就了过去的它,无数的偶然造就了当下的我,无数的偶然成就了今天的重逢,感谢上苍。想到这里不禁一股暖意在胸中升腾起来。
密特拉神像是最令我叹为观止的展品。密特拉神是穿越众多宗教的大神,密特拉神崇拜现在知之甚少。眼前这个大型雕像,身着东方服饰的密特拉神正用匕首刺进公牛的咽喉,一条狗和一条蛇在旁边舔舐流淌的血液,一只蝎子则在攻击牛的生殖器,介绍中说雕像有着强烈的宇宙哲学意味,无知的我成了瞎子,没看出来。只是与鲍老师感慨于这么大型的雕像是怎样从一大块大理石中栩栩如生呈现出来的,它的作者定是有着一双深邃的看到美的眼睛,心中藏着美好故事的人。密特拉神俊朗的面孔上挺拔的鼻梁和嘴角的轮廓是那么刚毅。圆帽下露出的层层卷发、迎风飘起的披风和裙裾带来的灵动让人忘却大理石材质固有的厚重。被刺杀的牛被迫后仰的颈部皮肤的波折能感受它出于求生欲望而进行的挣扎。右下角的狗拉长了身体和脖颈去舔舐流淌下来的血液尽显了它的贪婪。细节的刻画也非常到位,密特拉神手指脚趾的雕刻也没有东方的意会表达,竟然可以从这种轮廓中感到力量。想来艺术家一定是坚信这个美好生动的形象是静静的藏在无言的大理石中,他只需要一刀一刀的刻下去就能把它从冰冷的石头中拯救出来,让我们有幸遇见这生动的画面。
英国艺术家霍克尼的版画作品《两个二十三四岁的男孩》取材于同名诗歌,讲述了一个为社会不容的年轻人在情人的臂弯中寻求到安慰。画作描述了私密的场景,但是它简明的线条并不露骨和暧昧,竟有着和它主题一样的保守。同是同性恋的作者通过作品向世人宣告和呼吁对平权的期待。
随着认知的拓展和深化,人会抛弃既有的观念和眼光,用更大的善意和包容去认识、理解并接纳不一样的事物,观点乃至现象。内心有多深邃,见识就有多广博。少见才会多怪,见多才能识广。更少不了一颗善良的心。
结束了参观走出展厅,整个人没有欣喜和激动,而是无比的平静,甚至是无我的虚空。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直到那日我看了罗振宇的《得到知识发布会》上对“每天听本书”栏目的推荐我才有了答案。回望历史,会把我们从目前孤立的认知世界中拯救出来,帮我们在历史中找到万事万物的联系,带我们认清脚下的文明地层是怎样一层一层累积起来的。到历史中张望探索,反过来滋养自己的世界。在仰望历史苍穹的时候,让我们认清自己在世界的位置,重新定位在现实中的坐标。在历史的长河里,在广袤的星空下,我们是多么的渺小,同时我们又是多么的厚重。
之于历史,我是归人。之于展品,我们是重逢。期待下一次的重逢。我不是过客,是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