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概三年级的时候,我从乡镇上转到县城来上学,所见的事物和我儿时的听闻相差甚大,许许多多的不适应让我不知道如何与新的同学相处。
我很厌倦这样的生活与环境,但父母的决定也不是我能轻易改变的,我只能不断的让自己适应再适应。而县城的同学们对于我的到来也并不大友好,许是从小的事物接触和视野面积就远远超过于我,自然会带有一种优越和轻蔑。小到嘲笑我略带家乡方言的语气发音,大到公然的欺负我或是撒豆浆在我身上,因为自己的初来乍到,选择了更多的逃避和隐忍。
也就在这时,一个从未想过会结交这么多年的朋友来到我身边。我们家离得很近,在一个放学的下午,他主动和我说一起顺路回家。我十分吃惊班里有人愿意来搭理我,同时也并没有放下心中的芥蒂,不安的情绪始终隐藏心底,第一次接触也并未留下太多的话语,包括现在都不大能回忆出我们最开始聊天的场面。也就是在随后所发生的一件事里,我对他的印象大有改观。又是发生在一个城里女生欺负我的时候,她想把我没喝完的豆浆泼在我身上,已便引起一部分城里同学的笑话。当时的自己更多的是害怕和恐惧,现在想来肯定会反抗和愤怒,而那时的陌生之下却是尤为无助。多年的挚友,在那 时也只是一个简单的“他”来制止了一切的发生,他抢过城里女生手上的杯子,默默地给了我,他没有说话,没有表情,看热闹的一群人也很扫兴的慢慢离开。
在和他顺道回家的路上,他很不理解的问我一个男生为什么会被女孩子欺负,也很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把柔弱和胆怯表现在同学面前。这是我印象很深刻的一次对话,我把自己从乡镇来的转学经历,自己不熟悉不喜欢的好多想法一并说了出来。他没有震惊,反倒说了一个更加敏感的话题,他说他父母从小就离婚了,自己一直跟着爷爷奶奶,但他依然很乐观很独立。他说我至少可以感受到父母的爱以及家庭的温暖,这些他都没有,在同学面前我应该选择自信和洒脱,唯唯诺诺更会让欺负我的人看不起我。也正是这一次的敞开心扉,让我了解了他。很多年后我和他说起此事才知道,他小时候只告诉了我他的家庭情况。或许他最开始了解我之时,觉得我选择对新情况的逃避十分天真,一切的想法也是无济于事。我也在他的激励之下,开始勇敢的做自己,自信且乐观的面对学校方方面面的不适宜。
我知道了我要努力变得优秀来证明自己,我也知道了不要逆来顺受于每次无端的轻蔑。与他的交流变的越来越多,所分享的话题也越来越广,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似乎我们都能从对方的话语中接续出自己的观点。怀念当时,年少的奔跑欢笑即便现在也可记起很多点点滴滴。
在三年级到六年级的这个时间段,我由中等偏下水平一步步到了优等生行列,老师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质的改变。但君子之交毕竟淡如水,时间也格外短暂。六年级的上学期他告诉我他要去江苏上学,而当时的我身在四川,一个只听过却不大熟悉的省份,悄然地送走了难觅的知音。在这之后,我们便断了联系,我只记得简单的地点,年少的他也并不知道邮编以及详细的住址。在网络远不及今日发达的情况下,能够存下的也只有回忆的友情。
后来的我渐渐长大,渐渐优秀,步入初中高中,也凭借努力步入梦想的大学。而时光下我却从来没有忘记这个朋友,很多次面临抉择和失败之时,我总会呼唤那个心底最不服输的自己。这一切的勇气,其实都来自年少时那最真诚的鼓励,我学习他的乐观独立,我也保留顽强积极。在初中课本中有学到过苏轼的《水调歌头》,其中“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诗句每每读到,都会觉得很多年不见,也没有任何联络方式,但依然会像苏轼苏辙一样,相距千里却共赏明月。只是所处的地方不一样,但我们肯定还是会像当年之时,有许多话题可以说来滔滔不绝。
也和月亮有关系,那一天正是中秋节。我也是很无意地用电脑翻空间里的说说,收到了QQ校友的提示,但我平时基本没有打开过这个网页。也许是天若有情和缘分使然,我看到一个陌生头像请求添加我为好友,在小学的一栏上更是精准的同一个小学。我有些好奇地问了他几班的,回答更让我大吃一惊,他直接说出了我的名字以及我的生日。他告诉我看到了一样学校和我的头像就知道肯定是我,他说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化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在此之后我们便有了联络方式,他说他在南京上大学,体会到了这座古都所蕴藏的魅力。我说我在成都上学,我唯独热爱这富有诗意也具闲适的城市。我们经常聊天分享学习经历以及生活的方方面面,也时常斗图来发发表情包。儿时那美好的回忆经常会在我们闲聊中提起,对于工作,对于梦想,为对方提建议和相互打气,成了所必备的话题。我把当年学《水调歌头》所想的事一一告诉他,他说他并没有赏月,但是思念的意境是存在的。
在今年的春节假期,召开了小学同学聚会。他虽早已不在四川居住,但可以和多年未见的老友相聚以及看看这么多年大家的变化,便又回到了这阔别多年的县城。而在与当年的小学同学接触之时,发现了各自的道路各有不同,许多人也会注定渐行渐远。在聊天的过程中,我和他都发现当年轻蔑以及瞧不起你的人,他们的思维和视野也仅仅停留于这个县城的生活和金钱。我会渐渐地不认同这种价值观,我会慢慢地想像过去了这么多年,很多人依然固化思维一成不变,既不选择勇敢也不选择放眼更高的视野。简单的敷衍和百无聊赖的意兴阑珊,我和他在光怪陆离之地缓缓地离开了。
我邀请他到我家做客,也向家人介绍了这位经常提起的儿时玩伴。结束了同学会,我们似乎有许多话题可以聊,就这样你来我往之间,也不知过了多少个钟头。仿佛回到年少那种可以相互接话题的感觉,一言一语都可以串联并且产生脑回路。过去他去江苏的经历,现在他在南京的见闻以及他对未来的规划,都有说不完的故事想对我分享。我把成都的零零碎碎都用最符合心境的笔墨,一一说与他听。酒逢知己千杯少,和多年不见的挚友也是异曲同工,我们没有在意时间,但一看手机的确已经凌晨五点了,这也应该算是一次彻夜的长谈。仔细想一想,这很有可能会是我们人生中最长的一次交谈,毕竟相逢短暂,也不是所有的话都来得及告别。
几天之后,他要回南京,我也提了一些我们当地的特产送予他,他很开心能在多年之后与我相见,也不知这一分别,我们何日才能再聚。但我说这一份互相鼓励的信念不要忘记就好。努力面对,勇敢前行,独立自主,不断坚持的迈向更高的视野,拓宽自己的眼界也好,当年你送给我的许多话我一样送给你。
他点点头,转身潇洒的离开,我没有目送,依旧潇洒的转身。因为我知道,多年以后,我们仍可彻夜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