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下午的四点钟，东北的天色已经暗沉下来，霜色冷重，白天的日照而中挥发出的水气重新结成薄霜覆盖着整个世界，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春达早已在药厂门口等着小青。他望着人们陆续从各个房子里面出来上了门口的大客车，一眼不眨地找着小青的小红帽子。她一出来就立刻紧跑几步与她汇在一起，跟着上了车。春达冲司机打了个招呼，随着小青慢慢走向最后一排。车上偶尔有几个人回头向他们看一看，也有人嬉皮笑脸地端详他们。小青黑着脸一声不吭，她认为春达这次来厂里找她就是一个“阴谋”，无非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公开他们的关系。

一路上两人人并没有说话。春达的右肩靠着小青，他不时看看小青的脸，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说话的机会。但是小青一直盯着窗外，面无表情。四十五分钟的车程，两个人就这样坐着，在外人看来，像极了男女朋友之间的斗气。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整个车厢上的人也都特别安静，平时睡觉的也不睡了，爱聊天的也都特别沉默。虽然小青故意找了后面最不显然的位置，却因为春达的存在感觉自己如在舞台中央，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们的表演。

春达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略带尴尬的表情。他不时看看小青，心里泛起想拉她手的阵阵冲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让她笑一笑，哪怕是看他一眼，他也好趁机将心里最热烈的思念传递过去。

自从上一次分开，他无法忘怀小青那温软的身体和那场雨里发生的一切，所有的细节在他看来都无比甜蜜。可是今天他不太看得懂小青的意思，她的僵硬而冰冷是在众人面前的不好意思吗？不管自私说，她已经是他的人了，还有办法否认吗？想到那天晚上，他略略安心，就算小青有多么冷淡，她已经是他的人了。他这么想着也便放松下来。

小青在胡同口下了车，铁青着脸。

还不等客车走远，她已经满脸愠怒，摆出吵架的姿态。

她冲着春达大声说：“我懂你的意思，可是我们两不合适！你的信我也都读了，我没有回，我们到此为止吧！”她万箭齐发，将心里话一股脑的放了出来，坚定又决绝。她的双手攥成拳头，两条胳膊伸得直直的，双眼冒火。

“那天晚上的事，我原谅你了！你走啊！！“

“小青！小青！！”他开始急起来，不等小青说完心里已经灌满了悲伤。他早已在内心将小青视为他的人！从那天晚上开始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他甚至早就料到小青的反复无常才那样做的，难道适得其反了吗？

“小青，你不要折磨我！你为什么要折磨我？那天晚上我们不是已经。。。？”

“什么？你如果再提那天晚上，我就去告你！那天晚上怎么了吗？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你如果再提一次，我就杀了你！”她突然爆发，语气里全是愤怒，转而又讥讽的“呵呵”两下，死死得直视着春达的眼睛：“你忘了那天晚上吧！忘了吧！！”她突然间双眼蒙上一层泪花，哽咽中几分哀求：“你就忘了那天晚上吧！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发生！！！”她突然愤怒叫着：“你是想用那事占有我吗？那天晚上你是人吗？！。。。”她竟然泪如雨下喊道：“是你强迫的！”

小青转身要走，春达立刻拦住她，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着小青一边哭一边骂，无比心疼，充满悔恨。那晚他只想用那种事将两个人的关系确定下来，他太爱小青，不在一起的日子里，他想用这种方式稳固他的爱，锁定他的爱人，是他错了吗？当时小青的抵抗在他眼里不过是女孩的羞怯，而且他是下定决心倾其一生去爱的，他错了吗？

“小青，你是真的不愿意的吗？可是，”他追过几句，又停下，一时语塞。停了半晌，他又说：“我就是想对你负责，我愿意对你负责！我就是想要你呀小青！我要带你走，带你去北京，只有这样你才会下定决心，我怕你变卦！！小青！！”

看到小青的眼泪他心如刀绞，几年的同学时光他从未见过眼前这个小青，这么无助忧伤，让他内心充满犯罪感，一时不知如何赎罪才能让小青好过。

他想拥抱她，想安慰她，哪怕她掐他打他，他也都欣然接受。小青流着泪，转身向胡同里走去，脚步越来越快，似乎看得到她那满脸飘飞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