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秧的时候是不能抬头的,水田太辽阔,一眼望不到。腰一旦尝到了舒适的味道,再弯下去就更疼了。”看着闹成一团笑成一团的孩子们,以及最近状态很是稳定的阿妈,想想生意越来越好的“梅子服装店”,梅子突然就想起来刚到这边那些伺候水田的日子。那会觉得湖区的水田可真长啊,每次插秧季节,长到感觉腰都快断了都完不成两行的插秧工作。所以她那会一旦弯下了腰开始插秧,她就轻易不直腰,她觉得直腰过以后再弯腰下去腰更疼了,插秧速度就不由自主慢下来了。为此阿爸说过她很多次,见她不听建议,还嘀咕过“死犟的人自己找罪受”这种话。梅子现在就是觉得幸福得不敢眨眼睛,她生怕一眨眼睛,这些幸福就猛然离她远去,她舍不得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与幸福。
人有时候直觉是莫名其妙很灵的,自从那次生日宴后,孩子们是很努力地一直往前奔,可阿妈好像是一直往后退。先是慢慢地不认人了,每天嘴里嘀嘀咕咕,经常问身边其他人“你是谁啊?你来找谁?”。梅子刚开始还没当回事,直到有一天从店里回家,见阿妈扯着铁强的衣服在骂“你这个小偷,把我存起来准备买牛的钱放哪里去了,你给我拿出来。”阿妈力气很大,铁强不好用蛮劲,只要让阿妈这么僵持着揪在那里。梅子见状赶紧去抱住了阿妈,劝着哄着把阿妈的手从铁强身上挪开。梅子知道阿妈有个心结,她年轻时候喜欢存钱,把家里阿爸做裁缝赚的手艺钱一点点存起来,是想买一头牛的。可没想到碰到解放前十来年前的那波乱世,等好不容易存到可以买牛的数量,钱已经是一堆废纸,什么都买不到了。
阿妈身体状况急剧下降,不仅经常不认得身边的人,还会无缘无故骂人打人。阿妈一向气力不错,闹起来谁也拦不住。慢慢地大嫂、二嫂已经被骂得不来往了。铁强由于梅子这层关系,只能受着。但家里天天不得安宁,慢慢地经常住学校减少回家次数了。白天梅子得看着阿妈,店里也没法兼顾。侄女一个人经营能力有限,店里的生意也淡了下来。梅子没法兼顾店里不到一年,生意就没法维持住了,只能关了好不容易开起来的店面。拉下店门的那天,梅子眼泪是怎么都止不住。她觉得上天大概是看不得她过好日子吧。只要日子好一点,难事就来了。生意没了可以想其他办法,可对阿妈的身体真是一筹莫展。梅子也带阿妈去好一点的医院看过,可吃了药也没见啥好转。阿妈还经常闹着要回阿哥家,可梅子知道,阿哥没了阿嫂,自己都是自顾不暇,哪里还能照顾得了阿妈呢?阿妈好几次是深夜偷偷出门,梅子醒来才发现阿妈不见了,发动村里人找了好几个时辰才在山里找到。梅子吓得在阿妈房子外间堂屋开了个临时铺,晚上就睡在那里。
好在孩子们一个个都没让梅子操心,春红头胎生了个儿子,一直自己带在身边。宝珍在医院一直努力工作,看到奶奶这个状况,经常找专家去咨询,寄回来一些家里医院配不到的药。阿妈吃了这个药,虽然没有本质上的好转,但偶尔也可以安静一段时间,让梅子紧绷的神经稍微休息下。丽阳与柳明也是很听话,放假或者不忙活的时候,都会默默帮梅子照顾奶奶。为了给家里增加收入,梅子又开始养起来她以前养过的母猪,日子在伺候一窝窝小猪与照顾阿妈中缓缓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