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春雷阵阵,电光闪闪,大雨滂沱。
窗内,看书,写作,倾吐思念。
又是一个春天,又是一个雨水季节,又是一个晚上。
十六年了,那年,我十七岁。
十七岁,正是一个初识人间烟火,初展心中豆蔻的时候,没有十五岁前的顽固与执拗,开始从言语上,懂得退让,从行动上,懂得知恩,在心底里,懂得害怕。
可,就在这样一个年头,在这样一个夜晚,这样一条泥泞不堪的路上,我直面生死,让我甚至,不敢再在这样的夜里,去回忆,去描述。
可,痛,悲,才是灵魂,真正存在之处。不悲,不喜,毕竟不是凡人能够。
当副校长在宿舍门口,拦住下了晚自习的我,告诉我,赶紧去校门口接电话。
那时候,还没有手机,也用不起手机,一般打电话在公用电话亭或者校门口,也不知父亲怎么将电话,打到了校门口,校门口,又如何将电话讯息,传给了副校长,副校长,他又如何认得我,总之,就这样一连贯,至今无解的冥冥中的信息输送,我心急如焚,半夜坐着表哥的摩托车和母亲的姐姐,我的姨娘踏上了回家的路。
冥冥中,她在等我。是的,我肯定,她在等我。
依然是下过一场大雪,又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雨的初春,尽管冷风扑面,可我尽浑然不知,也不曾记得那段顺畅的路如何过来,可从沙田镇走进乡道,摩托车几乎寸步难行。
是的,今年从娘家出来,准备去县城的姨娘家拜年,重又走那条乡道,却发现,早些年修了水泥路面的这条道儿,再一次变得泥泞不堪,让先生开着开着,直吐槽,可我说,这比我当年,那条赶回去见母亲最后一面的晚上,那条路,泥巴可要少多了,四个轮子的越野车,也要比当年那笨重又在泥巴坑里打滑的摩托车好多了。
是的,摩托车根本没法走,姨娘毕竟也有了些年纪,还有高血压,也不好让她骑在上面继续走。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家,我要见到母亲,我要母亲等我。
于是,深一脚,浅一脚,已不记得,我当年穿的什么衣服,踩的什么鞋,也不记得早春时候,冷雨夜里的水和泥,有多冰冷了,也不知道是否有无踏错,摔到了田地里,借助着暗夜里微微地灯光,就这样,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十来里的路程,硬生生地,脚踩着泥,手摸着路,就这样奔到了家里。
想着,当年,每次运动会都参加,每天晨练都积极的我,还是非常强壮的,竟也不曾感到多少疲累。
只是一个念头,母亲等我。
是的,果然,她一直在等我。一进家门,扑到她床前,我才真的知道,这一次,母亲真的可能就要走了。
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把住她的脉搏,盯着她的呼吸,跟以往每一次病危一样,眼睛不敢多眨两下,生怕一松手,一闭眼,她就从我指尖溜走了。
是的,那样的晚上,我永远都记得,永远都会在大雨滂沱的春夜里,想起来。无论多大的雨,多冷的夜,无论多暖的被窝,多美的时光,我都会记得。
那个大雨滂沱的春夜,那条泥泞不堪的乡路,母亲在等我。
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