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

       昨天早上，老公来电话说，今天不能回去了，老娘有些反常，不吃不喝，叫她也不答应，情况不太乐观，放下电话，从他说话的声音，我感觉他的眼角满含泪花。然后发过一张婆婆躺着的照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像是睡着了，打电话安慰老公说，没事的，老娘以前有几次不都是这样吗，让医生给看看，也许睡一觉就好了。下午六点，老公又来电话说，找了村里医生和城里医生电话会诊是感冒，打了一支退烧针，一觉醒来真的好了，又开始播音指挥作战了，虚惊一场。            .

      婆婆今年95岁，是真正的小脚女人。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是一九八二年，那年她刚六十岁，那时我和老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因为她坚决反对，所以迟迟不敢和她见面，据听说婆婆可厉害了，里里外外一把手，家里大事小事她做主。当时我们的这桩婚事双方老人都不赞同，最后在我们的坚持下，他们还是投降了。老公第一次带我到他家，我还是有些心存顾虑，感觉未来的日子和婆婆很难相处。壮壮胆子，丑媳妇迟早也得见公婆。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她时，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表面上还是笑脸相迎，嘘寒问暖，趁她给我们沏茶倒水时，上下打量眼前这位未来的婆婆，个子不高，瘦瘦的，梳着一个后疙瘩，上身穿着一件很旧的格格上衣，下身穿着兰布裤子，两条裤腿还紧紧的捆着，巴掌大的小脚，走起路来脚后跟把土地捣的坑坑洼洼，说话嘎巴响脆， 干活干净利索。十分简陋的两间小土房，虽然没有一件像样的摆设，但她收拾的清楚整洁，水泥柜子上的缸缸罐罐都摆放的整整齐齐，家里院内犄角旮旯都是干干净净。总之，初次见面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至于以后如何相处还需要慢慢了解，婆婆进我一尺，我会进她一丈，甚至千丈万丈。结婚后，家里即没有我们的一碗一筷，也没有安身之处，婆婆和公公就出去租房子，我和老公暂时住在家里，每天天还不亮婆婆就回来做早饭，出出进进实在是不方便，后来老公说让他们老俩口还回家住，我们俩住在院里的一间放过草的小西房，大约八九平米，四面都是土墙，白天看不到阳光，晚上望不见月亮，站在地上就能摸着房顶，那时我才明白老人常说的一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千真万确，没想到我们的新生活从这里开始。婆婆每天做好饭叫我们起床吃饭，她嗓门很大，有时侯吓你一跳，过了一段时间，我总觉的天天吃现成的不好意思，婆婆毕竟不是亲娘，时间久了她一定会看你不顺眼，后来就跟她学着做饭，拆洗被褥，和她一起做家务。几个月过去了，和婆婆相处的还比较融洽，只要我能做到的她都很满意，有时侯还夸上几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在和婆婆共同生活的日子里，越来越发现婆婆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直来直去，为此得罪过街坊邻居和家人，听老公说当年为了给他争取一碗一筷，婆婆和嫂子吵得面红耳赤，只因他是过继给舅舅三年，九岁的他在舅舅家除了干活还要在马路上拾粪，婆婆得知儿子的情况，和舅舅大吵一架，然后把他接了回去，那年家里的哥哥也已成家，所以按照农村的习惯，他是房没一间地没一垄。为了老公，婆婆和嫂子立下了那张她保存四十多年的字据，从此婆婆就和嫂子 结怨几十年。婆婆曾经几次拿出来让我们观看，后悔当年和嫂子反目，她说都是穷惹得祸。做为同龄人，我们理解嫂子当时内心的想法，如果是现在的生活条件我相信嫂子会欢迎情同手足的兄弟回家！也不会在婆媳心里留下一层阴影几十年。人们常说婆婆别当亲娘看，媳妇别当闺女看，其实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哪个孩子没有挨过亲娘的打骂，那只是一哭二闹三忘记。如果是婆婆也许会刻在心上。歌里唱到婆婆也是妈，而不是说婆婆就是妈，说实话婆婆就是婆婆，用不着说的那么好听，老公对你好，你肯定会对婆婆更好，他对你不好，你会对他娘好吗？再好的婆媳关系如果发生过一次口角，或多或少会有些心结，时间久了还会慢慢打开。记得三十多年前，在小姑子订婚的那天，婆婆兴高采烈的把大伙招集在一起，在饭桌上她笑呵呵的跟大伙打招呼，孩子们吵闹玩耍，嫂子可能是没有听见婆婆和她说话，就没有理她，婆婆觉的很没面子，强颜欢笑从小姑子手里把我的孩子接过来，气哼哼地从嫂子背后递了过来，傻乎乎的我也知道婆婆是拿我们娘俩出气，我抱着孩子忍住了眼泪，也给足了她们娘俩面子，没有在饭桌上质问她为什么要拿孩子出气。订婚饭不欢而散，其他人都走了，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就去和她们理论，婆婆和小姑子的嘴比刀子还快，憨厚老实的公公也在一旁帮腔，她们人多嘴快，我孤军上阵，满身是嘴也不是她们的对手，憋着一肚子气回到自己房间。后来婆婆几次想拿孩子说话，我却没有跟她和好的心思，始终不理她，恨她欺软怕硬。亲娘惹恼了我都半月二十天不跟她说话，更何况是婆婆，惹恼我能记她一辈子。说归说气归气，她毕竟是老公的亲娘，老公说娘为了供我念书，吃了很多苦，夏天去地里打猪草，冬天没有一件保暖的衣服，省吃俭用供我完成学业，真的，太不容易了，愿谅她这一次吧！这件事之后，我越来越发现婆婆真是一个有口无心，看的出她对那天的冲动很后悔，我也慢慢的放下心中的怨气，老公也不用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一家人和好如初，从那以后沒有和婆婆红过脸，说话也没有什么约束，她是一个很开明的人，人老心不老，大字不识一个，说起话来出口成章，只要家人在一起的时侯，她都像领导提前准备了发言稿作报告一样，没有别人插嘴的机会，你只要洗耳恭听，摇头或者点头就行了。如今快到百岁了，除了耳聋，发型后疙瘩剪成短发， 其他一切不减当年，头脑清醒，说话底气十足， 口齿伶俐，虽然站立行走都离不开拐棍，但是走起路来腰板挺的更直，望着婆婆的背影，仿佛又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第一次看见她的模样。前几天婆婆还能打电话，清清楚楚地喊着我的名字。询问我身体好点没有？还说要老公不要回来了，在家里照顾你媳妇吧。听了婆婆的话，我万分感动，谢谢您老娘！也许有人不相信95岁的老人还会打电话，是老公把家里的电话设为记忆功能|，婆婆一生有五个孩子，三儿两女，老大前几年已病逝，电话按顺序排号，四个儿女，老公排行第四，十四年前装上电话，老公只教过婆婆一次怎样拨号，其实婆婆并不认识数字。但是，电话上数字的排列，她已看得清清楚楚，老公的号码她闭着眼晴也能摸着，无数次的通话记下了婆婆的唠叨和牵挂，  每一次您千叮咛万嘱咐，我们时刻记在心里，永生难忘。今天，婆婆的身体又有些变化，时好时坏，看见躺在炕上的婆婆，心里真的好难受，一家人都围着她，一声声多么熟悉的声音喊她，没有一点反应，老公叫声老娘你看谁来了，婆婆睁开眼，脸上挂着一丝丝的微笑，右手动了动，明白了，她是想握着我的手，双手捧着婆婆瘦的皮包骨，长满老斑的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婆婆嘴角微微动了几下，眼角慢慢的流下了几滴眼泪，有多少想说的话，难以开口，老娘啊！我们多想再听听您的唠叨，指挥干着干那。您一定能挺过这一关，达到您的目标一一百岁老人！老天保佑您快点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