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警笛划破清晨的宁静，光青市青城街上，早起晨练的人驻足细听，早餐摊点的老板也放下手里的活计引颈观望。

警官周叶跟助手小文正赶往出事地点――位于青城街上隆源金店。

光青市城区不大，刚刚撤县设市没几年。市区内数得上的相对繁华的街道也就有两条。一条叫观槐街，据说当年张飞从这里经过，曾经下马观赏过这街上那棵已经枯了大半的古槐。这条街离市一中比较近，所以大都是文体店、餐馆、培训班之类的。还有一条叫青城街，算是市区的经济中心，街上大多是超市及各类店铺，被盗的隆源金店就位于这条街的中心。

周叶跟小文到达现场的时候，门口围观的人并不多，大都是附近的商户，可能冬天天冷的缘故。老板也很有心，并没有让人进入现场。

他们俩走进店铺，小文去一边勘察现场。周叶把店铺大体扫了一眼，发现一个脸色苍白大约二十几岁的青年坐在一边，老板介绍说那是当晚在店里值班的小张。周叶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说：“你别紧张，说说具体情况。”

小张抬起头，看了看周叶，嘴唇哆嗦着，很久才喃喃说出一句话：“我真的不知道那里有个窗户。”周叶有点狐疑地看了看老板，老板抬手指了指店铺西北角的上方。周叶抬头看见那里有一个窗户，窗户不小，容一人出进没问题。有光线从那里照进来，一块金店的宣传牌垂在窗户下方。

老板叹口气，跟周叶说：“也不怪小张，他才刚来两个月。我装修的时候嫌这窗户不好看，就用宣传牌遮起来了。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从那里进，也就忘了跟小张说了。”

“大约损失多少？”周叶问。

“损失倒不算多，也就三四万吧，我因为今天要去调换货，比较贵重的我都拿回家了。”老板顿了顿，又说：

“警察同志，要说知道这窗户的，除了租这一排门面房的，估计也就对里面那个老旧小区比较了解的了。”

隆源金店的门面房是市供销社在单位家属院外加盖的沿街房，90年代初，受改革开放大潮的影响，很多单位会把围墙拆掉建沿街房出租，那个窗户后面是家属院的一个小过道。家属院也算个老旧小区了，住户大都是老年人，一般人也到不了那边。

周叶点了点头，这时候小文也勘察完现场来跟周叶汇报。

“店内门锁完好，监控设施被破坏，窃贼从西北角窗户进入。初步推断，应该是两人合伙，一人作案，一人接应。进入现场作案的应该是一个人，从现场残留的脚印看，窃贼身高大约不足一米七，体重55公斤左右，不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

周叶点了点头，嘱咐小文做好记录。看到一旁的小张也平静下来，就跟小张说：“你跟我们说说细节吧。”

小张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昨天晚上大约一点多吧，我听到好像有动静，就从值班室出来看了看。看见门锁得好好的，柜台上也都正常。我就回去了，回去后我就有点困。我还觉得奇怪，因为我晚上值班，下午老板让我回家睡了一会。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格外困，回到值班室不久我就睡着了。”小张懊恼地低下了头。

“那你出来看的时候，发现那个窗户了吗？”

“那个我真没在意，我就开了盏小灯，营业室里光线也不好，我不知道那是个窗户，我以为就是墙上挂的宣传牌。”

“你再想想还有补充的吗？”

“真想不起来了，我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有人说话，又好像在做梦。”小张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周叶又问了几个问题，把他的电话留给老板和小张，让他们有什么情况及时跟他沟通。又安慰了他们几句，就跟小文回局里了。

且不说周叶他们怎么排查破案，单说小张。小张这几天无精打采的，也是，刚刚工作两个月，就遇上这么大的事，他是又觉得愧疚又觉得委屈。

这天中午，老板有空，就让他回去休息一会。小张出门，发现隔壁开五金店的大陈正在门口炖鸡。大陈长得人高马壮的，开这五金店好几年了，生意一直不好不坏的。

大陈看到他，热情地打招呼：“小张，来大哥这吃午饭吧，大哥正好做的好吃的。”小张想了想，回去也是一个人无聊，还不如找人说说话。

大陈的五金店跟隆源金店构造一样，店内商品很多，摆放有点凌乱。小张特意看了看他家那个窗户，发现窗户是用布帘遮着的，原来还真没注意过。

大陈在店里用帘子隔开的一间小屋里支上桌子，又拿出一瓶酒，跟小张说：“来，咱哥俩喝两盅。大哥知道你心里委屈，谁能想到小偷会从那里进去啊，要说这小偷也真够大胆的。怎么样？公安局那边有消息没？你老板让你怎么赔？”

小张一口喝下一杯酒，垂头丧气地说：“公安局那边还没信，老板倒没说让我赔，说等等看看能不能破案。是我自己这心里不舒服，觉得对不起老板。我上班这两个月，老板对我是真好。”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不大一会，小张就有点头晕了。这时候，店门外突然想起一个人的声音：“大哥，你做什么好吃的了？你他妈的做好吃的不叫小弟我了？算什么狗屁大哥！”接着进来一个人，穿一件灰色的棉衣，个子不高，一双三角眼看着大陈。

大陈看了一眼小张，赶紧站起来跟小个子男人说：“你胡说啥呢！”

小张有点晕乎乎地站起来，说：“陈哥，你有朋友，我就先走了。”刚进来的小个子男人刚想说话，大陈制止了他，笑着跟小张说：“也好，我跟我兄弟有点事，就不留你了。我看你喝得也不少了，回家歇歇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啊？”

“不用，”小张摆着手往外走，“离得很近，我自己回去就行。”走到小个子男人跟前，小张顿了顿，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小张出门，被冷风一吹，脑袋清醒了许多。他站了一会，想抓住脑子里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干脆不想了往家走。

小张回到家，在床上躺了一会，忽然坐了起来。

“你他妈的做好吃的不叫小弟我，算什么狗屁大哥。”“我他妈的这算什么狗屁运气……”

“他妈的”，“狗屁”，同样的字眼，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说话方式。小张忽然知道刚才他脑子里的是什么东西了。

那天晚上，他迷迷糊糊曾经听到一句话“我他妈的这算什么狗屁运气，冒这么大风险就这么点值钱的东西！”

他现在确定，那不是梦，是真真切切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警官周叶的电话。

三天后，隆源金店盗窃案告破。作案人就是五金店老板大陈和那个小个子男人。

两个人被押解上警车前，大陈恨恨地看了小个子男人一眼，骂道：“我是脑袋进了水了才找你合作！不会说话就闭嘴，一说话就自带粗俗标签，就没人赶上你的话辨识度高，可省得人家听不出来！”

呵呵！说话有标签，开口需谨慎。亏心莫开口，开口就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