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凉亦歌
白雪落西沙,红梅潜入画。
北方的小城终于飘雪了,你在哪儿,过得还好吗?
1.
寒梅悄落,朵朵冷红肆意地趴在冰封的湖面,似在耳语,又像在低声歌颂这个素裹的世界。
远处,驿外的断桥,也结了冰。
林俏裹着一件火红色的长衣,脖子上带着那个挂着史迪仔的蓝色围巾,站在低矮的桥头上,睫毛扑闪扑闪地发亮。
她好像在等人,但是直觉却告诉她,那人好像不会来,永不会来。
“林俏!”一声欢快而清脆的呼唤,穿过辽阔的林海雪原,穿过苍茫的碧海云天,传到她的耳朵里。
林俏惊喜地回过头。
除了寂静的世界,和被白雪覆盖的冰湖,只有几棵稀稀落落的梅花树,发出刺眼的红:付一铭说过,等到白雪飘落、梅花盛开的时候,要和林俏一起来看的。
她一直都记得他那句口头的承诺。
三年之前,也是在这个湖海交接的地方,付一铭曾捧着一杯冰镇的柠檬,坐在松软的沙滩上,呆呆地凝视着远方。
“林俏,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在北方看一场飘雪再走,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放心吧,我们北方每年都有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的,像进入了仙女的梦境,可漂亮啦!”林俏昂起头,自信地说。
“那,到时候我们一起看吧。”
“好。”林俏说完这个字,干净的脸蛋儿在海风吹拂下愈发红起来。
2.
付一铭来自遥远的江南小镇,那里一年四季都充斥着苍翠欲滴和柔和的灰。
他独身一人,因工作需要来到这所北方的小城,为期一年。
那天,林俏冒着呼啸而来的北方躲在那家老旧的“子衿”面馆吃饭:舍友都出去购物狂欢了,她囊中羞涩,只能推辞说自己要复习,一个人孤零零地跑出来。
一碗热乎乎的面端到面前,林俏吸了吸鼻子,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突然感觉自己好悲催,禁不住顾影自怜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坐在对面含笑凝视的付一铭。
一碗面下肚,仿佛悲伤丢了一半。
林俏正准备起身,不料转身太急,剩下的半碗面汤不偏不倚,全部倾倒在她那件鲜艳的红色长衣上。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划过林俏的脑海,吓得她呆立在原地。
林俏恨死了狼狈的自己。
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的东西就像电影的蒙太奇一般让她恍惚:一包未开封的“清风”纸巾。
是对面的付一铭递过来的。
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不讲道理,它从来不会告诉你下一个路口会遇见谁,只亲眼看着你去笨手笨脚地探路,然后在猝不及防地时候把那个人打包好送到你身边。
即使没有防备,也会有预感。
3.
那天之后,林俏和付一铭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熟识的朋友。更奇妙的是,付一铭实习工作的地点,就在林俏的学校附近。
“周末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出来玩?”彼时林俏正在清泠的自习室里,冻的瑟瑟发抖。
“好啊,刚好有空。”付一铭的消息,像一道明媚的午后阳光,给了林俏灿烂的理由。
她当然不会告诉付一铭,她还要准备该死的英语六级考试。
林俏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和不安,其实她也说不出这种不安源自哪里,总之就是跳跳跃跃,掩藏不住。
那天的天气有些暖,阳光温柔地洋溢在行人身边,似要镀上一层闪耀迷人的光环。
付一铭穿的很随意,一身干净的运动服,像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而林俏一袭红色的条纶长衫,配上雪白的短靴,娇艳又不失风雅的妆容,很是庄重。
他们去了清风湖边,付一铭端着崭新的尼康单反,小心翼翼地对着兴奋的林俏,拍下一个又一个她巧笑倩兮的瞬间。
他说,从来没见过笑容如此明媚的女孩子,如向日葵般灿烂。
林俏不记得那天付一铭开了多少有趣的玩笑,也不记得他到底拍了多少张照片:她只记得,回去的路上,他们心照不宣地牵了彼此的手。
就在那个漫着金色夕阳的沙滩上。
4.
付一铭很聪明,是那种天才学霸的脑袋,什么计算机相机教程放在他那里都不算事儿,说起来也是公司响当当的领军人物。
而林俏恰恰相反,一个excel表格可以让她头疼半天。
眼看临近考试只剩下一周,林俏挠挠头,不好意思地拨通了付一铭的电话。
他也在为公司人事部的事情发愁。
但是半小时之后,他准时去了林俏那里,手把手教她做计算机。
她坐在他身边,像只乖兔子那样瞪大了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娴熟的操作。
累了,她会去倒一杯咖啡或奶茶,给他暖一暖发凉的手。林俏觉得,简直再也没有如此惬意的下午了。
付一铭眼睛干涩,满是疲惫,但他看向林俏的眼神,温柔诚恳。
“林俏?”
“嗯?”她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下一秒,林俏只感觉肉体发麻,脑袋放空,心脏扑通扑通失了魂。
付一铭的吻,温柔而霸道,像是触到了水鱼的鳞甲,却又软软的摆脱不掉,令人愈发沉迷。
许久,许久,灯花亦失色。
“恰是时光最撩人,天生掉下个林妹妹,可有不喜的道理?”付一铭眼眸低垂,久久的凝视,再次让林俏窒息。
时光回旋往复,企图蒙骗世人的双眼,可终究把本事,都用在了琐碎的记忆里,忘了擦掉痕迹。
从此日月都随笑,世间唯有你好。
5.
像上次牵手一样,他们再次心照不宣地在一起了。
“一铭!快来看!”林俏少女心爆棚,拖着付一铭来到夏日的清风湖畔,好不凉爽。
远处,湖海交接的地方,泛着一圈圈蓝色的光晕,隐隐约约地氤氲在水面上,荡起一片片活灵活现、诗意盎然的韵味。
付一铭几乎要呆住:在南方的家乡小城,是见不到如此壮阔之景的。
林俏趟着激流拍打的湖水,穿着浅色条纹的棉麻裙,尽情释放着被自然和风亲吻的欣喜,笑声打在他的心上,胜似柔情的碧波荡漾。
付一铭捧着一杯冰镇的柠檬,坐在松软的沙滩上,幸福地凝视着快乐的少女。
“林俏,你们这里的海边夏日真美。”他不由地啧啧称赞。
“那是当然啦,你知道吗?其实冬天更美!皑皑白雪像落入凡尘的仙子,如梦似幻,可漂亮啦!”林俏得意洋洋地描述。
付一铭眼睛亮亮的,似乎要把冬日的白雪从心底生发出来。
于是,便有了那个美好的承诺。
那个夏天,因为有了付一铭,好像所有的无聊和烦躁都烟消云散了,林俏有生以来第一次爱上夏天。
年轻时候的喜欢大抵如此,一次温柔以待就希望他是最后的人,即使用整个青春做赌注,顶着飓风和年轮共舞,也不愿轻易服输。
即使明明知道,年轮和青春,从来不肯真诚相认。
6.
实习期只有一年,工作结束,付一铭就必须离开这里。
可他舍不得林俏,又不能直戳她的软肋:“等到来年雪花飘落的时候,我就会回来接你,带你去看江南小镇和水乡风光。”
“好。”林俏说完这个字,干净的脸蛋儿在海风吹拂下愈发红起来。
付一铭走的那天,也是一个北风呼啸的天气,林俏穿上那件鲜艳的红色长衣,缓缓地走在路上。
路过“子衿”面馆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一眼。
“你,还会回来吗?”林俏咬着嘴唇,几乎要哭出来。
“傻丫头,当然会啦!说好的一起去清风湖看雪,怎么会不守信用呢?”付一铭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像在爱抚一个悲伤的小动物。
“我等你。”她终于忍不住哽咽,哭着扑到了他的怀里。
走到车站的时候,行人已经熙熙攘攘地开始上车,行李箱被人拖拽着,很少有人抱怨,却莫名地增添了压抑的气息。
林俏心疼的厉害,她也想控制自己,但就是忍不住伤悲,失魂落魄般,几度站不住要倒下去。
她看到,今天的车站,仿佛多了几分阴森,说不出来的恐怖。
扩音器里传来播音员甜而清脆的声音,林俏终于清醒过来:付一铭要走了,可她觉得他不应该走。
“一铭!求求你,别走了好不好!”林俏几乎带着绝望求他。
“答应我,你要好好的!”付一铭强忍着悲痛,努力别过头去,扯着行李上了那辆火车……
思绪流转,林俏正坐在自习室学习。
7.
“林俏,一起去吃饭呀!”舍友拖着疲惫的身体,招呼复习了一整天的林俏去吃饭。
“去哪儿?”她放下笔,抬起头。
“跟你说,最近子衿面馆重新开张,有优惠呢!”
“什么?!……”林俏愣了好久,手中沙沙的笔也停滞。
“好……我们去吃面……现在就去……”林俏终于平静下来。
新来的老板,是个年轻人,穿着一身干净的运动服。
“一……我要一碗清汤面……”林俏颤抖着,似乎有种再次打翻面汤的冲动,但她平静下来。
一碗热乎乎的面端到面前,林俏吸了吸鼻子,一口气吃完。
对面那个熟悉的位置,空空如也。但林俏觉得,好像有个人,微笑着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包“清风”纸巾,随时准备递给她。
她呆呆地笑了,因为想起了那个拿着相机和柠檬坐在沙滩上,那个穿着干净的运动装,那个手把手教她做excel表格,那个给她甜甜的吻,那个许诺要和她一起看白雪的人:他叫付一铭。
他已经给了她所有的美好,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火车出事的那天,林俏正在回学校的路上,顶着北风艰难地前进,她并不知道,付一铭已经带着承诺,和北风一起呼啸而去。
那年冬天,雪花食言,没有如约到来。林俏很生气,因为她知道,雪花不飘落,一铭就不会回来。
但她愿意等,哪怕再来一年。
可她等了整整三年,付一铭都没来。
8.
雪花终于飘落的那天,林俏惊喜地像个孩子,穿上鲜艳的红装,满心欢喜地奔跑出去。
她一口气,就跑到了结了冰的清风湖畔,那里冰天雪地,刚好可以把凝固的思念倾巢冻出。
驿外的断桥边上,梅花开了。
林俏眨着眼睛,想起了自己曾经偷偷许下一个不为人道的心愿:她希望和付一铭一起看雪花飘落的那天,他能够再吻她一次。
她现在才清楚,原来,这个渺小的愿望是那么奢侈,奢侈到这辈子,都没有实现的可能。
林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叹息随着白雪晶莹的流苏,缓缓飘散在宽阔的天际,而那片思念,还是隐隐不可说的眉底朱砂,伴着梅香入画。
思念终于被泪水浸湿,滴滴落在回忆里:
付一铭,我好想你。
下雪了,你不要陪我一起看吗?
没有人听到,雪地太辽阔,只有林俏的红衣和那几株梅花,难得的醒目。
林俏走上前,轻轻地俯下身子,亲吻了梅花,好像在履行什么庄重的誓言。
梅花好香好软,像极了那年的初吻,付一铭的霸气与温柔。
可他只给了一个吻,转身即天涯。
白雪落西沙,红梅潜入画。
北方的小城终于飘雪了,你在哪儿,过得还好吗?
“林俏!”一声欢快而清脆的呼唤,穿过辽阔的林海雪原,穿过苍茫的碧海云天,传到她的耳朵里。
林俏惊喜地回过头。
-End
后来,我忘记了很多人,和很多事,却唯独记得你,和那场迟来的白雪……
我是凉亦歌~喜欢记得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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