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本科毕业三年，门心也算找到了一份勉强养活自己的工作，美名其曰营养师。

     其实就是在职校学了个饮食管理被派到社区当老头老太的营养搭配师，在读了本科以后去了几个减肥中心兼职做“首席”营养搭配师。

      25的门心，一个月五千来块钱，和父母住在开发区附近的房子里，吃喝都在家，没什么朋友，最近一次恋爱是在三年前。

        “心姐，早啊。”

      每天早上八点，门心都会准时准点听到这个小护士的问好，热情洋溢。

        “心姐姐，又有人送花给你！”

        小护士一脸羡慕地把玫瑰花递给门心。

      从17岁开始，每个生日，何天都会变着花样给门心送礼物。

        九年，年年如一。

       门心尴尬地笑笑不说话，把花扔进了社区中心门口的垃圾箱。

       不可回收那一类。

    “哎哟，阿囡，这么好看的花，扔掉可惜伐啦！”

    门心是从小在老式公房长大的一批孩子。

     童年，没有弄堂里的小伙伴和浓烟滚滚的煤球炉，没有夏夜叽叽喳喳的蝉鸣，没有乘凉时慈祥的奶奶。更多的，是眼前这样从小看她长大的上海阿姨。

     市井，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对生活里的所有人和事有一种迷之怨恨。

      讲着夹杂着上海方言的普通话。高耸入云的卷发，夸张的纹眉和玫红的眼线，好像要弥补当年自己在老公和孩子之间失去的青春。埋怨家里爷叔在国企那么多年从未提正，看见家里孩子还没结婚急得不行。

     她们多的就是时间，多的就是管别人闲事的热情。

    “我看这个男小歪蛮好的，我也是看着你们长大的，试试看伐啦？”

       门心讨厌“看着长大”这四个字。

     因为看着你长大，所以你要做他们眼中的自己。

     因为看着你长大，所以你无论如何都是他们认为的样子。

     因为看着你长大，所以你的一切都要如他们所愿。

     要是放在别的地方，门心早就和阿姨大战三百回合了，只是，她还要靠这些老阿姨吃饭的。

 “阿姨，这束花你拿去好了，我先上楼了。”

         门心讪笑着回答。

“好的呀好的呀。”

     老阿姨眉开眼笑，捧着与她差不多一般高的玫瑰花摇摇晃晃走去广场。

        已经是七月了，上海已经热得不行，

        社区中心为了省电，只有中午十二点以后才开空调。

     理着社区里百来十户老人的身体资料，门心深深感觉对日子的乏力，可是，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