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神话

我怀着十分崇敬的感情来谈一谈《西西弗神话》。

在读西西弗之前,我觉得瓦尔登湖好难读,它是散文,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模糊,似懂非懂。
而读完西西弗之后,我才知道,瓦尔登湖只是催眠效果很好,而西西弗是让人无比头疼。哲学的东西向来不是能轻易理解的。

一般来说,我喜欢某本小说,我就只是喜欢它本身。我关心鸡蛋,而不关心下蛋的鸡。但是我对加缪的探索欲始于局外人,而在读完鼠疫,西西弗之后,我开始去了解这个英俊的男人。顺便一提,他的情书也写得好好,“我对你有无限的耐心,无限的爱,以及无法遏制的欲望,这不是情话,这是战书,向死亡向荒谬,向一切无意义宣战”。

“你偶然闯入了我并不引以为傲的生活,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开始发生变化,我的呼吸变得顺畅,我讨厌的东西减少了,我可以自由地赞赏那些值得赞赏的事物了。在你之前,除你之外,我不属于任何人”

文学大师的情话真的是好听,不由得让我想起了窄门的爱。荒诞的爱大抵是:我爱你,不是因为你能救我、成全我、神化我;而是即使我们注定无法永恒,我仍然愿意在你身边,活在此刻。窄门做不到这一点,它把爱提升为神,结果窒息了人。

加缪和萨特都是存在主义的领军人物,但是他们的出身却大相径庭。加缪是在贫民窟里长大的,他感受到的一直是这个残酷的,充斥死亡与战争的世界。加缪想要拯救,拯救他力所能及的,目之所急,满目疮痍大地上的人们。他内心的温柔与现实的残酷,没有将他撕碎,而是让他写下了西西弗神话,让所有人都记住了那个推着石头上山的西西弗形象。他这样写道,“应该相信,西西弗是幸福的”。后来的人通常把加缪归于存在主义,尽管加缪本人一再否认。在我将荒诞主义与存在主义对比中,发现两者最核心的差异是荒诞主义认为自由是有限的,而存在主义认为自由是绝对的。

加缪以自杀引入荒诞,在西西弗开篇便提出: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因为我们必须回答:在没有意义的世界里,我们是否还有理由活着?

加缪说:很多时候,自杀的人知道自己为什么死,而活着的人却往往不知道为什么活着。像是人间失格里大庭叶藏一样,他认为生命不值得继续,他的自杀,在加缪看来,是一种逃避,是对生命的否定,同时也是对荒诞的屈服。加缪开篇提出了三种对待自杀的方式:物理自杀,哲学自杀,以及荒诞。

“对于毫无光彩的生活来说,是时间支撑着我们。但是总有这样的时刻,我们必须支撑着时间。我们早在学会思想之前就已经习惯于活着,活着的姿态是选择,而不是习惯。我们活着,不是因为必须,而是因为我决定要活。我活下去,不是因为值得,而是因为我不投降。”

“以前,是要知道生命是否有意义,值得我们活过。而此时,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生命很可能没有意义,它才值得更好地活过。”

在加缪的获奖辞中,是这么评价的,加缪把人是否值得一过的问题,转变成人应该怎样活的问题。在那个战火纷纷的年代,加缪的醒世文学,像是地中海的阳光,照亮所有活着的人,也照亮所有死去的骸骨。

在我看来,加缪随着年龄是在不断成长的。局外人中默索尔是加缪对荒诞理解的雏形,西西弗神话则是用散文的方式从哲学的角度去剖析荒诞。鼠疫我看到的是诸多角色在鼠疫中的转变。加缪在开始故意假装是以塔鲁的视角去描述,最后发现实际是里厄医生的视角,这像是他和读者开的一个玩笑。我看到加缪写塔鲁的经历,并且联动了局外人里的默尔索,我们应当认为加缪是认可塔鲁的。后期加缪的荒诞主义早已不像早期那么纯粹,更多了一份温情与责任。即使世界无意义,我们仍然选择“人道的情感”,选择温柔、热爱、责任。

加缪喜欢看戏,记得他这样描写:在短暂的时间里,在几十平的舞台上,这些人物活着或是死去,这些美好的生命在几小时里被演绎的淋漓尽致,而台下的观众需要花一生的时间去走完这条道路。同一个演员,看一百遍也不见得有更深的了解,但是把他表演的人物加起来,当看到演的第一百个人物时候,对他的了解就会深入一些。

相比于加缪后期的反抗者,堕落这些更加晦涩难懂的小说,西西弗又显得容易读多了。正如对于荒诞而言,它只存在于二者的比较之中,它不存在于比较的任何一方。局外人,鼠疫,误会这类小说,更适合大众阅读。

西西弗神话也并非完全的没有瑕疵,例如在意义,理性,诸如此类,不过瑕不掩瑜。加缪和我们一样也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会说,“哪怕全世界都陷入不正义,我们也不能以正义之名杀人。”这样太过于理想主义的话。不过这不也正是人性温情的一面吗,不也正是我们爱的原因吗。

和西西弗神话一样,我想用西西弗作为结尾:诸神惩罚西西弗一遍遍将巨石推向山顶,而西西弗也这么做了,西西弗很清楚悲惨生活的现状,正是这种清醒造成了他的痛苦,也同时完成了他的胜利。他一次次将石头推向山顶,何尝不是在否认诸神,蔑视诸神?当你相信加缪说的,应该想象西西弗是幸福的时候,我还想告诉你,我们要允许西西弗是痛苦的,允许自己是痛苦的。

西西弗的形象表明了加缪哲学的核心:我知道这世界没有终极意义,但我不说谎,也不投降。
也许我们永远无法成为荒诞人,但我们可以一直去做一个荒诞人,这就是荒诞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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