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光温和得刚好,院里的桃花也开得灼灼。不过这午后的酒肆里却甚是冷清。也无怪了,这后街偏僻的地儿本来也没什么酒客,在此的不过是些喝惯了梨花酿的常客。长歌也闲着,坐在这西边儿窗口前的方桌上,斜斜地倚着雕花窗棂,额间流苏迎着阳光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恰好遮住了纤长睫毛下的那双明眸。
就这么望着窗外许久,稀疏的路人也会偶尔注目这安静的红衣女子,她却并不起身,等到耳边有人唤道:“二两上等的梨花酿,姑娘何时结账?”才懒懒答道:“公子去门口找翟先生找钱吧。”
长歌正思忖着这人声音怎的如此耳熟,侧身抬眼便看见了月余未见的子陌。灵动的眸子便跌进了他寒潭般的眼。“月余不见,公子是觉着长歌此处的梨花酿没了味儿还是觉着长歌这脸已看得腻了?”
“有些日子不见了,长歌艳丽依旧,不过这嘴却越发刁了,看来是最近跟翟先生学了不少汉话。”子陌径自走到长歌对面坐下来,青衫广袖,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玉束高冠。看着长歌窄袖红裙,不施粉黛的面容一如既往。“长歌今日这身红衣胡服到越发衬得你西域女儿的美艳绝俗了,我看真是将这院里的桃花都比下去了。”
“公子惯会胡说,今日可别想着夸了我便可赊账了。”说罢起身去拎那早已备好的青瓷酒壶了,腰间一串铜铃叮铃作响。
将酒壶放在桌上,又取出两支白玉杯子斟满酒,长歌方才坐下。待到子陌浅尝一口,便问道:“子陌可品出什么?”
“此酒味道虽好却并非梨花酿,亦不是我往日所给你的方子,可是长歌新酿?”
“都说子陌酿酒可为天下一绝,我却忽略了你品酒亦是所长。既然子陌猜出此为新酿,可有兴趣猜个一二?”长歌含笑望着子陌,手中玩弄着饮尽水酒的杯子。
子陌也不急着应答,反倒闭着眼闻起窗口桃花的味道。
“我闻着这酒中有股花香,想来这味儿与桃花有几分相似,不过这水和酿造过程倒是与我如出一辙,莫不是长歌盗了我梨花酿的方子酿了桃花酿吧?”甫一睁眼便见着长歌清亮的眸子里愤愤的不甘。
“哪里有盗用你的方子,这的确是桃花为引不错,却也没有你说的如此简单,只是这水是去年初雪那日自树叶上取下放在窖中泡了桃花的,藏了一年,方才敢取来与你共饮,不感谢倒也罢了,竟还诸多挑剔,诬我盗你方子,这又是何道理?”想来是真有些恼了,也不唤什么公子、子陌了。
子陌浅浅笑着,忙为长歌斟满这酒,赔礼说到“如此这般是我有错了,长歌莫恼,我便自罚三杯,你在告诉我这酒是何名字。”
“前日也曾想过就用了这桃花酿的名字,又觉着与梨花酿难免冲撞,不若唤作桃花醉?子陌以为如何?”
“桃花三四月盛放,算算日子正是东风正盛的时节,不若换为醉东风如何?”
“醉东风?”长歌思忖着,喃喃几声也觉甚为顺口,便也依着子陌,“如此也好,子陌果真是长歌知己。”
“知己?”子陌叹道,“都道高山流水,知音难求,却不知相遇是缘是劫?”
长歌知是子陌又想起了秦良,一时也不知应如何劝慰,只得让他不再想下去了,“如今天色也已不早,店里也没什么酒客了,今日长歌这小店是要打烊了,子陌公子还是早些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