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冷暖人生
2.努尔哈赤的“十年”
按照当时的赫图阿拉的社会环境,努尔哈赤的出生还是值得被羡慕的,因为虽然在这个可能是一二十线或一百线的城市中努尔哈赤是一个没有任何问题名正言顺的官二代。
别拿豆包不当干粮,这句话用在此处也没有问题。
有关这一切,要先从努尔哈赤的父亲——塔克世身上说起。
塔克世,明人称其为塔失、他矢。其实塔克世这个名字是《清太祖高皇帝实录》后来改的,塔克世当时就叫塔失。
名字听起来不怎样可背后却暗含玄机:有时候说快了容易说成太师。
这个便宜占得可不小。
可除了口头占个便宜,在现实生活中这个名字并无任何意义,不是叫富贵就一定会富贵的,哪朝哪代的太师在这一二十线或一百线的城市窝着?
被称作太师和真正做太师是两回事。塔克世当时标准的行政级别是建州左卫指挥使,这是明朝给的;实际身份是建州女真萨克萨浒部族的族长,这是女真族的。赫图阿拉城是塔克世名下为数不多的“物业”中最大最好的,括弧没有之一。
所谓“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这剩下的九十分也和塔克世没有多大关系,主要是和上代建州左卫指挥使、前任萨克萨浒部族的族长,也是塔克世的父亲努尔哈赤的爷爷——觉昌安有关系。
至于觉昌安的九十分,那就又得往上追溯,说来话不是一般的长,大概得追溯到明太祖年间。
关于努尔哈赤的母亲,资料很少,我们只知道她母亲姓喜塔喇,无名,就像我们看到如李氏张氏这样的称呼,所以我们只能以此称呼。
作为历史人物,她是路人甲的存在;作为女性人物,她的婚姻是不幸的;但作为母亲她是伟大的同时也应该是幸福的,因为母爱而伟大同时也因母爱而幸福。
在襁褓中的努尔哈赤学会走路再而学会跑跳之后,喜塔喇每天的生活就是这样的:赫图阿拉城的“霸主”,孩子王,游击队队长,撒尿和泥冠军,努尔哈赤每天都是带着一身的泥泞污渍跑回家的,而喜塔喇的责怪中充满着宠溺,与其说责怪不如说这是身为母亲的母爱的一种表现。
除了外面的世界,最让孩子挂念的自然还有母亲的故事。讲故事也成为了和吃饭、玩耍一样重要的事情。
喜塔喇氏每天在院子里给努尔哈赤讲故事,可能是女真族的神话故事,可能是女真族的民风民俗,但主要还是讲女真族的战斗故事,娘俩一个坐着高凳子,一个坐着小凳子,努尔哈赤仰着脑袋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的问几个无比童真的问题,身为大人的喜塔喇只得使出浑身解数解答小努尔哈赤各种刁钻稀奇的问题,当她看到得到解释的努尔哈赤恍然大悟迫不及待再复述一次好像要向自己证明什么的时候,喜塔喇脸上挂满了微笑,摸摸努尔哈赤的脑袋,一脸的爱怜和幸福。
这是一个母亲最大的幸福。
情景是这样的:落日的余晖照在庭院里,给喜塔喇氏和努尔哈赤披上一层金色的纱衣,努尔哈赤抬头看着母亲,听着母亲温柔的讲述,努尔哈赤不禁有些醉了,此时的情景让他有一种莫名的从内到外发自心底的舒服,可他不知怎样描述这种感觉,这种名叫幸福的感觉幼年的努尔哈赤自然不会懂,待到他懂了之后,却早已成为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公元1569年,隆庆三年,喜塔喇氏因病去世,努尔哈赤十岁。
当努尔哈赤哭着坐在母亲坟头的时候,当鼻涕和眼泪汇在一起流入口腔令努尔哈赤不由自己发出呜咽的时候,他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他只知道母亲再也不会在庭院里给他讲故事,那双时不时抚摸他脑袋的充满温暖的手也已冰凉,努尔哈赤带着弟弟舒尔哈齐嚎啕大哭,仿佛用嘶吼用声嘶力竭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得到母亲的原谅和爱恋,仿佛母亲还会像以前一样出现帮他们掸去尘土,用充满溺爱的语气责备他们。
哥俩坐着哭,哭累了就卧着哭,再累就趴着躺着,直到喉咙嘶哑,直到任凭怎么用力喉咙再无法发出一丝声音,十岁的努尔哈赤第一次体验到了名为悲伤的感情,陪伴他一起体验这种感情的还有弟弟舒尔哈齐。
努尔哈赤不知道的是,在将来眼前的这个一奶同胞,这个陪着他一起伤心的弟弟,这个作为他左膀右臂南征北战的助手和战友,将会成为他成功路上的最大障碍,而他必须解决掉这个障碍,以自己亲手解决的方式。
这一次,努尔哈赤只能自己体验名为悲伤的感情了,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作为喜塔喇的丈夫,努尔哈赤的父亲塔克世并没有说话,更没有流泪,他默默的,似思索,似追忆,似抉择。
沉默是金,沉默的男人是最具吸引力的,成熟男人的气息在这一刻得到完全的释放,而一个成熟的男人是不会用眼泪宣泄自己情感的。
准确的说,成熟的塔克世先生并没有把心放在已故亡妻的身上,他在考虑另一个与之有关的问题:
“我的下一任妻子在哪里呢?”
后世弗洛伊德对男人有一个精辟的评价: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句话放在这里,是那么的合适。
所谓升官发财死老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站在这个角度,塔克世的思维是可以理解的,但站在广大女性的角度,塔克世是一个大写的渣男。
单就妻子尸骨未寒塔克世先生就忙着上百合网找下一任的妻子的事情来看塔克世的渣男是没跑了,但综合全局来看,这个结论是“名副但并不其实”的。
因为塔克世的身份,因为喜塔喇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喜塔喇父亲的身份,最重要的是塔克世、喜塔喇、喜塔喇父亲这三者身份在一起发生的化学反应。
所谓门当户对,白富美嫁穷小子,高富帅娶灰姑娘,双方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那是偶像剧,塔克世身为一城之主一部之长的建州左卫指挥使,要行政级别有级别,要地盘有地盘,别人结婚买婚房,他结婚直接一座城(村),喜塔喇自然不会是身份普通之人,而是建州右卫指挥使的女儿。
换而言之,塔克世与喜塔喇的婚姻本质是一场政治联姻,塔克世当初结婚是为了政治,现在结婚也是为了政治,前者是为了发(xiao)展(mie)别人,后者是为了不被别人发展。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前者是塔克世曾经的理想,后者是塔克世现在的现实,何去何从一目了然。
这一切问题的源头都出在塔克世的前岳父努尔哈赤的姥爷同时也是建州右卫指挥使的王杲身上。
对努尔哈赤而言,“十年”的生活是幸福的,是快乐,是无忧无虑的,但以喜塔喇去世为分界点,努尔哈赤额人生轨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毫无察觉的向着他既定的命运茫然的蹒跚的摸索着前进。
历史,都是身处其中的人物无意识的产物,至少大多数如此,至少现在的努尔哈赤如此。
在他成为带有一大堆前缀的开国皇帝之前,在他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之前,在他成为历史传奇之前,他首先要面对的是一个改变他未来人生的存在,这个人将是他之后所遇到无数的困难的第一个障碍,一个女人:
后妈。
相比波澜云诡的政治,相比刀枪剑雨的战争,她好似并不算什么,但对十岁的小努尔哈赤而言,她是一个可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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