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吾村南并不知道什么天道玄机,她经历了阵痛,听到哇哇的哭叫声后,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专门请来的接生婆与来帮忙的大汉堡欢喜地叫道:“一个男孩,一个男孩!”
大汉堡用宽大的双手抱起毛茸茸的小生命,忽然诧异地对接生婆道:“这孩子脑袋怎么这般大?前额上好像长了两只角!”
接生婆说,大头好,大头当大官。接生婆接过孩子,细看那孩子,额头上并没有什么角,只是看上去稍有点凸。
吾村南叹口气说:“出生在俺这种人家的孩子还有什么好命呢,还当什么官,只要不讨饭就行了!”吾村南说着,双手接过了孩子,孩子到她怀里安静下来,不哭不闹。
吾村南命确实非常凄惨,死了一任丈夫,折了一个少年儿子,夭了一个两岁的儿子。眼下还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她一家子就住在这间阴暗的房子里。两张床,挤着五个人,窗户上还拥挤着一圈圈蜘蛛网。这种阴暗的角落里不要说那么遥远美好的梦想,哪怕一天能过上不愁吃穿、无忧无虑的日子就已经是奢望了。
田有源从生产队收工回来,听说老婆又生了个男孩,心里也特高兴,没想到四十多岁的男人,进入吾村南家,还能再续个香火。
田有源以前也带有一儿一女。女儿是要人家的。他心里总是偏向自己的儿子。此刻女儿马英在厨房里忙碌着晚餐,她是个十三岁的少女,没有上过学, 大字不识半个。女儿提出上夜校,识个字,吾村南就说,家务事还忙不出来呢,女孩子识什么字,反正是别人的人。
马英对于母亲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心里不快,但也没有力量反抗,只有默默地干着家务活。
田有源吃了晚饭,就带着三岁的田水来到大汉堡家。大汉堡的老公马小丁是他儿时的伙伴,田有源踏进马小丁家,见李炳华与白胡子两个最有学问的人,坐在上座,喝着小酒,马小丁坐在侧旁,见了田有源客气地问道:“有源又添了个儿子了?”
田有源笑嘻嘻地应着:“是哇”!
李炳华却有意问道:“你今天出生的儿子是几点钟落地的?”
田有源却不知这事。正从一旁厨房里过来的大汉堡笑道:“是四点多钟,五点钟不到,这孩子可逗人喜欢了,脑袋特大,还长了两角,我看看他五官,可是个好孩子!”大汉堡常听弟佬说些看相的事,也会两下子,在女人堆里她还以为自己最有学问了,不像她们那样什么都是不懂。她也是凭自己感觉觉得孩子长了两只角,说出来就想让旁人信服。
汉堡婶大女儿兰香在一旁怪着母亲:“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毛茸茸的,能看出什么,你还能看出他的相呢,还说两只角呢,牛才长角呢,瞎说!”
汉堡冲女儿提高了嗓门:“我瞎说?我明天抱过来你们看看,你们一看就知道那孩子有多可爱!多有大官的相貌!”汉堡以为可爱的,你再说她还是以为可爱的。
就在他们闲聊着,李炳华已经暗中替刚出生的田山算了一卦,李炳华暗暗叫奇,这孩子你说要命相上大吉大利,大富大贵,可偏偏又是多灾多难,命里克父,他是以克父而求得自己发展的。如果父亲不被他克死,他只是个一般孩子,甚至一般的孩子也不如,如果父亲被他克死,他必将成就一番世人难以预计的大业,红遍于世界。
这种命非常有悖于常理,李炳华就压着不说。
不料他在暗掐指头时,旁边的白胡子也在掐指一算,他微笑着问李炳华:“怎么样?你无解法了吧?”
白胡子这句话倒触动了李炳华,在命理上他决不能输给白胡子,白胡子是个没有成名于外的门外汉,自己是业内公认的高手。这个场面看上去风平浪静,暗中李炳华却与白胡子较量着,惊涛骇浪般。
人与人之间其实无时不在过招,较量。只是许多人没有在意,也因为没有在意,就难以发现自己所损耗的能量,反而一个劲地与人较量着,损费不少力气。
李炳华本来不想说出田山的命理,天之大道你要道破了,就只能乱了天道,给生命带来更多的悖逆。而这李炳华自恃神算盖世,那里忍得下口头上的争战,就对田有源说道:“你这孩子是天熬星,长大了必有一番作为,但他要有所作为对你却是极大的相克,只有将你克死,才能有所作为!”
这话一出口不仅吓傻了田有源,也吓倒了在场所有的人,个个将目光直勾勾地打在李炳华脸上,想看出他瞎掉的双眼里对天地深邃的洞察力,可那瞎掉的眼睛凹陷进去,反而露出令人发冷的寒气。
白胡子也倒吸一口气,这种天道那可一语道破?他不知道人性深沉的嫉妒与好强,也不知道这事是由他而起,不过他知道这一语道破,就平白地给刚刚来到尘世的小生命带来了几倍于他命中该有的人为的灾难。也是是为了安慰田有源,白胡子捋着下巴上长胡须说道:“不过也倒有一法可以解你父子相克之理,还能保你儿子将来荣华富贵,成就一番事业!”本来这话一语说将下去就是了。可这白胡子偏偏是个极善于说书的人,话到关键时刻就拿眼看看周围看客们的表情,以便引起更多的关注。这也是人之本性,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得到他人的关注,成为人群中的中心人物。
所有在场的人都将目光打到白胡子脸上,期待着下文。而田有源比旁人急,他瞪着两个眼珠子,急问道:“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