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驾马车失其一,孔子思想怎么办?

孔子思想有三驾马车,共同奠定了两千余年中国社会的文化基础:仁,中庸,礼。

仁,基于对人性的把握,是对人类道德升华的期许和追求。因为人性不变,所以这一期许和追求永不过时。在当今中国,依然值得提倡。

中庸,基于对自然的把握,是天地大美在人类生活状态中的映照,是人类生活状态对天地大美的借鉴,是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天长地久,因此,中庸也不会落伍,永远值得思考与运用。

唯独“礼”,是基于孔子所处时代的基本“国情”,因而具有时代局限性、历史局限性,会随着历史条件的变化而失去其存在的价值,或者说,至少需重新规范其内涵。

孔子所处时代的基本“国情”,一是家天下,二是农业文明。

三皇五帝时代,尽管是禅让,其实也是家天下,读《史记》就知道,大家都是关系或疏或近的一家子,不同于后世者,只是没有形成世袭的严格规矩,还在凭能力和威望上位。自夏起,便实实在在成了家天下,能力大小不重要,血统谱系排第一。其后数千年,便是承继规矩的日益严格,不仅帝王家如此,士族庶民也如此,这便是独具中国特色的严严实实的宗法制度。

宗法制度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以中国的农业文明为基础,与农耕社会相适应的,而农业文明、农耕社会又是与中国的地理环境紧密相关的。以农业为主体的国家,大多数人都是固定在乡土之上的,不像草原民族、海洋民族那样四处流动,因而特别适合以家族为单位进行社会管理与组织,因而也就必然诞生严密的宗法制度并以此维系国家治理。国是大家,家是小国,家国一体,家国同构,就这样形成了。

孔子所处的春秋时期,是礼崩乐坏的时期,即是宗法制度遭遇破坏、礼制不被严格遵守的时期,这导致了社会秩序的大动荡。孔子是非常认可宗法制度、认可礼制的,是怀念并希望周制得到完全恢复并永世长存的,所以他的思想,并非顺应历史发展以追求新的秩序观,而是希望巩固宗法制度和礼制秩序的。这便是他强调“礼”的出发点,也是他在世时不被重用的重要原因。

历经战国,中国统一于秦。秦实行的是法家思想,制度上不再论血统,进一步摧毁了宗法与礼制,但夏商周以来形成的礼制思想和民间治理方式并不会轻易改变,儒家思想仍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和号召力。

汉初用道家思想治国,行无为之治,国家渐渐从战火硝烟中喘息过来,伴之而起的是农业文明的恢复、人口的增长、家族的兴盛。历史条件的变化以及对秦制的反思,促使有汉一代将目光再次聚焦于儒家思想,当然,这更是历史条件的呼唤和必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在汉武帝时期成为治国思想的最终选择。

其后两千年,儒家思想的地位随着历代王朝的运用而愈加巩固,孔子的地位也越来越崇高,从诸子百家中鹤立而起,成为至圣先师。

然而,近现代中国,特别是五四以降,中国的基本国情渐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这一改变至今仍在进行中,那就是:家天下走向了共和国,农业文明正在向工业文明转型。此时,宗法制度、礼制文化渐渐失去了条件和基础,因而不可避免地将退出历史舞台。孔子的三驾马车有一辆已经难堪重用了。

举个栗子,马上明白:过去,农村多繁盛啊,现在农村好萧条;以往的农村大家族,能凝聚起一大家子人,能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甚至能执行家法,现在还能吗?年轻人离开了农村,散布到了各地,家族的纽带弱了,个体的独立性强了,受的教育也不是封建教育了,你再跟大家讲宗法、讲礼制,既不能入脑入心,也没有现实必要性。

咋办呢?我成天在文章里讲平等、喷礼法,好多人认为我反对秩序,其实不然,秩序是任何社会都需要的,我不反对的,我反对的是森严的等级、思想的禁锢。所以,孔子思想三驾马车之“礼”,作为秩序观仍然有倡导的必要,但应在内涵上守正出新。

具体而言:一是要在思想上倡导人人生而平等,社会地位平等,而不是尊卑之序、贵贱之分;二是要理念上作社会分工与社会地位的区别对待,社会分工不同,但社会地位平等,这是新的秩序观;三是要在礼制上减少各种繁文缛节,减少人和人之间在待遇上的等级细分;四是在倡导家国情怀时,应强调其基础是公民的权利和义务,使之高于、重于血缘和感情基础。

这个问题讲完后,意犹未尽。

孔子的三驾马车:仁,中庸,礼,不是割裂的,而是相互联系和交融的,动其一必动其二。

主要是谈一下“忠”“孝”二字,这绝对是儒家文化的硬核。忠孝二字,是沟通仁、中庸、礼三驾马车的纽带。仁,作为抽象的道德追求,具体到宗法社会里,具体到礼的层面时,就表现为忠孝。不忠不孝,就失去了仁的基础,也失去了仁的可能。忠孝,也是中庸之道在为人处世原则上的重要体现。

那么,如果说,古“礼”在现代社会已失去了基础,需要革新,那么,“忠孝”怎么办?

简言之,忠,封建社会太强调忠君了,应当归回本意:忠于事。一件事,要做就做好,答应别人的事,就要尽心尽力。这实际上也是另一个字“诚”的要义。所以,现代社会,应当倡导“忠诚”。

孝,不做太多阐释了,我以为,现代社会,应取其现代意:感恩。感恩父母,感恩世界,感恩生命,并荣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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