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几个概念。
魔幻现实主义:20世纪50年代在拉丁美洲兴起的文学流派,“把神奇和怪诞的人物和情节,以及各种超自然的现象插入到反映现实的叙事和描写中,既有离奇幻想的意境,又有现实主义的情节,幻觉和现实相混”。最具代表的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
拉丁美洲文学爆炸:(Boom Latinoamericano),20世纪60~70年代拉丁美洲出现大量优秀文学作品,流行于欧洲乃至全世界,对后世文学产生影响。代表作家有胡里奥·科塔萨尔,加西亚·马尔克斯等。
幻想文学:通常指理性中心主义的浪漫主义对立,必须以理性和伦理法则所支配的现实世界为前提。
胡里奥·科塔萨尔,是阿根廷作家。
“他活像巨人显圣。” 多年以前,马尔克斯在巴黎第一次见到心中偶像科塔萨尔时,是这样将他奉若神明的。彼时,科塔萨尔已因《动物寓言集》等脍炙人口的小说名噪拉美,而马尔克斯正绝望地栖身于廉价旅店,幻想着成为科塔萨尔那样的“幻想作家。”(陈众议,《亦真亦幻的感觉 形而上学的超越》)
1947年, 科塔萨尔创作了短篇小说《被占的宅子》 , 由博尔赫斯推荐刊登在杂志《布宜诺斯艾利斯编年史》 上。1951年, 该小说与其它几篇作品结集出版, 标题为《动物寓言集》。(李谊 周蕾《科塔萨尔交汇的真实与虚幻世界》)
今天看《动物寓言集》里收录的短篇《给巴黎(一位)小姐的信》。
作品是一封信的形式。写信人身份不明(我暂且叫“他”X好了),X与收信者阿德里娅的关系也尚不明确。通过信,我们知道阿德里娅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苏帕查街有个房子,管家叫萨拉。阿德里娅去了巴黎,X得到许可,去阿德里娅家住一段时间。家里的一切是那么地井然有序。
X写这封信,是因为兔子。上周四,X整理好行李搬家,当电梯到一楼和二楼中间的时候,X感到一只兔子要呕出来。虽然以前没有提过这件事情,但X会定期吐出一只兔子。当X感到自己快要吐出兔子时,“就把两个指头伸进嘴里作钳状,等待着那温热的毛绒绒的一团从喉咙里涌上来,就像起泡的肝病泻盐一样。把手指从嘴里抽出来,一只小白兔就在X的嘴里,耳朵还被X紧紧夹着,除了它是白的并且是只货真价实的兔子再没什么可奇怪的。”
通常X一个月吐一只兔子。X没有办法杀掉兔子,兔子在X摊开的手掌上,它的扭动和亲近中难以名状的灵光,都让X觉得他们还连在一起。X把兔子养在阳台上,等吐出下一只兔子的时候就把之前的兔子送给邻居。搬家前两天,X刚吐了一只兔子,以为可以安心住上四五个礼拜。X把兔子放在口袋里,管家萨拉没有发现。但是同一晚上,X又吐出了一只小黑兔。两天后又一只白的。接着第四晚是一只灰色的小家伙。
现在一共十只兔子。X把它们放在衣橱里。门一关,衣橱里就昼夜颠倒,所以白天它们就睡觉。X出门上班时就把卧室门锁上。萨拉准以为X不信任她。九点到十点,萨拉整理卧室,X就在客厅弄出点声响,以免兔子被发现。
每晚,当X独自一人,只剩下紧闭的衣橱,连同X的义务和忧郁时,就会把兔子放出来,喂它们吃苜蓿。X尽可能看着它们不打破阿德里娅的东西。书架最底层的书被它们啃了一点,封面是X重新粘上去的,台灯被敲坏的裂缝X花了整整一晚粘起来。X写信是为了让阿德里娅知道,有关家里不可避免、无法挽回的大破坏。
X已经尽可能地在挽回一场悲剧……对X来说,从十只到十一只就像是一道无法弥合的深渊。十只还可以接受,有衣橱、苜蓿和希望,但十一只就不同了,因为一旦有了十一只,就必定会有十二只,而十二只会变成十三只。
X想把这十一只小兔子泼到人行道上去,也许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它们。因为人们会忙于处理另一具尸体,最好赶在第一拨去学校的学生经过这里前挪走它。
吐出一只兔子。真的是诡异的事情。但通篇对这事件本身的荒谬并没进行任何解释。反而是担心兔子破坏主人的家。那么兔子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科塔萨尔的兔子代表他的作品。他和作品之间无法分割。最后的十一只,就是他自己,他决定把自己和作品一起毁掉。
兔子代表孤独。白天潜伏着,夜里出现,打破一切寂静。
房子指一种井然有序的秩序。兔子就是破坏秩序的一些奇异的想象。当想象力超出一定限度,或许就会彻底颠覆原有的一切。
开篇解释过传统幻想文学。而科塔萨尔作品的出现也顺带出一个新的概念,叫“新幻想性”。和传统的幻想性不同,科塔萨尔作品中的超现实的因素不与现实世界发生摩擦,仿佛是现实世界的一部分,自然地被接受。
总之,重要的并不是吐了一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