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脆地挂倒挡、打方向、调头,却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站在楼边的苏妍。迅速点上烟,打开音乐电台,将声音开到最大。
直行至第二个路口,发现有辆黑色的小车总在离我几个车的位置不远不近地跟着我。
下个红灯前几十米处,我故意打把方向将车从直行道变至左拐道强插在两车之间,瞅一眼后视镜,那辆小黑车事先未作准备,已经无法再临时变道了。几十秒后左转灯和直行灯一同亮起,我打转向灯左拐,那辆黑色的小车果然为了继续跟着我直行道上勉强左拐。
“就这水平,还和我玩盯梢。”我索性拐上高架桥,桥上我将车开得不快不慢,在车流中平稳穿行。到了一处岔路口,我提前打灯进入到开发区的道路。这个区域道路管制相对不太严格,很多路段正在修建地铁,宽阔的四车道被临时占据了很多区域。路上车不多,我开始故意提速,发动机的转速表开始旋转。迅速开启我的流氓驾驶,各种变道插车,后面的小黑车显然有些吃力。
显然那个车的驾驶员对路况不熟,眼下只为了撵上我的车,和我的距离越来越近。从倒后镜我望了眼开车的人,带着口罩和棒球帽,脸很小,貌似是个年轻男人。
此刻我对面开来一台水泥罐车,路中间在修地铁,原本的隔离带全数占尽。我所在的车道画了临时转弯线,我不减速也不变道。直至和罐车几米的距离,猛打方向拐到这个路口的右侧,给后面那车留的时间极为有限。
他努力打方向却也难逃和罐车侧面向撞的厄运。我在路口右侧默默减速,盯着那在巨大水泥罐车映衬下小的可怜的小黑车。安全气囊已经全都打开,那个开车人艰难爬出车门,连帽子也掉了。
是一头长发,居然是她。
昏暗的废旧厂房里,一盏惨白的灯管半斜着。墙壁上方巨大的排气扇有气无力地转动着锈迹斑斑的扇叶,屋外透进来的光线就这么生硬地被切割成一明一暗,浮尘被搅动,裹携着霉味机油味在空中一个苍白的姿势后,乏力地跌落,落在那白皙细腻的肌肤之上。
“嗯……”一声痛苦的呻吟划破空间的寂静。
光亮处,一个半靠在椅子上的女子缓缓醒来,额头淤青。一头棕褐色的卷发散落胸前,遮掩了半边脸,却遮不住秀气精致的五官。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她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痛苦的深情里闪过一丝惊讶。
“啪嗒。”我划燃手里的zippo,火苗在昏暗中跳跃一下,又很快地被甩灭。重复的明灭之间,我知道她透过发丝看见了隐在暗处的我,也知道她对我的不设防觉得诧异。毕竟她是一个曾经想要我命的女人。
“想干吗?”她纤细的声音里极力想伪装出一种轻蔑。
“啪嗒,啪嗒。”不带任何表情地重复着这个动作,看着她在这规律的死寂中一点一点地瓦解,最后剩下声嘶力竭地一声吼叫:“你到底想干吗?”
声音回响在废弃的空间里,碰到墙壁又反弹回来。弱了,藏不住满满的恐惧。
“你怎么知道我的?”我盯着她泛红的眼眶。
她紧闭双唇,狠狠地斜了我一眼,便低下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半截钢板处,头顶上转动的排气扇慢条斯理地“呼哧”作响,我和她之间的空气已然凝滞。
“啊……”在她以为我没注意,起身抄起地上的钢板向我袭来时,我的腿已经先一步截倒她尚未完全站起的身子。刚一稳住身子便右手直击她的手腕处,卸下她手里钢板,顺势一摔将她直甩到昏暗墙角。跌落地面时,她发出痛苦的喊声。
“你怎么知道我的?”我向前迈了一步,低沉着嗓子厉声道。
她依然不言一词。挣扎着起身扑向旁边的窗户,我身子一纵,用力将她的整个身子按压在那扇破旧的玻璃窗上。她侧压着的脸变了形,玻璃窗上灰黑色厚厚的灰尘被硬生生地挤出一个椭圆形,她白皙的脸上已是青一块黑一块。
“怎么知道我的?”我抓着她的头发又多下了几分力道。
“离她——远点。”她被挤压过的声音从凌乱的头发丝里传来,一字一顿,字字都揪住我神经里紧绷的弦。
“她是谁?谁指使你来的?”我继续步步紧逼。
“离她……”她的话音未落,“砰”地一声炸响,玻璃四溅。她的身子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击,连带着我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她的手向胸口捂去,但仿佛无力触碰到一样。四肢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抽搐,面部表情狰狞痛苦,声音像要撕裂嗓子但发出来的却是低鸣。大概五六秒过后,便发现不再动了。她胸前心脏处,不偏不倚,慢慢地映出一朵黑红色的花……
这个叫谢幕的女人,死了,躺在一堆玻璃渣子里。混着厂房地板上泛着油腻的发霉尘土,死了。她一身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装束,没有任何身份证件,不带任何项链戒指耳环,却唯独在左手手腕处带了一串紫檀佛珠。仔细看时才发现连接处有一棕黄色细布条做成的穗,蚊蝇般大小的三个字清晰可见。
东山寺。
开枪的人已经找不到了,这颗子弹最初的归宿是我还是眼前这个女人?和其他的死神相比,我的直觉有时候比逻辑还要准确。能清楚地感觉到别人内心的纠结和欲望,甚至通过说话的口型也能够推测内容。除了苏妍,我能读懂所有人的心思。但自从眼前这个女人用针刺过我之后,神经就变得恍惚,直觉也越来越弱。我是个不太称职的“死神”,竟然还依然留恋男欢女爱。
“那对母女的事情处理了吗?”老K直接了当,也没有太多寒暄。
“呃,没有。”我犹豫地回答着,希望老K能够更深地追问我。
“那个你带回来的小丫头很能干,又完成了一单。”
“那个一直跟踪我的女人是谁?”
“东山寺的,人吧。”语调配合,听不出任何的紧张,但能感觉到他停顿了一下。
“看样子盯我很久了,昨天死在我眼前。”
“是吗?”
凌晨三点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空隙照在桌子上,黑手带上面的钻石发着冷冷的光。眼前的金银细软赎不回遗漏者的命。
相比于杀一个读书人,做掉一个警察很难。天生的敏感和不错的身手都是摆在我面前的问题,而更棘手的是杀一个警察会引起轩然大波。
那个中年妇女和年轻女孩会不会也与这一连串的事件有关?她们和这个警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苏妍每次都能很快赶到现场?在交往中她不像是个嗅觉灵敏的女人。我不停地翻看中年妇女交给我的照片和资料,企图抹去上面苏妍的身影。如何才能避开苏妍,干净利索地处理掉那个警察?看着眼前价值不菲的石头,我想到一个办法。
这几天一直把车停在离警察局不到两百米的街上,仔细观察着照片里这个警察的规律。中等的个头,走路带风,看得出来是个性格比较急的男人。周末下班习惯喝点小酒。
周六傍晚,他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开着自己的车离开警察局。目的地应该是常去的酒馆。我粘了胡子和眉毛以后,走进去。看到他正和几个酒肉朋友推杯换盏。我躲在他们桌附近找座坐下,背对着他们假装玩手机等人。耳朵里收集着他们的一切信息。几个许久不见男人,吐槽一下工作,骂一骂世道,吹一吹牛逼,聊一聊女人。
为保持清醒,我只喝了一瓶1664,配几盘干果。
酒馆里的人越来越少,我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十一点三十七分。听着他们的对话,差不多再有十分八分就该结束。于是我先结帐后,躲进车里。
继续观察着这个警察。他们几个一起离开酒馆,四散离去。他则跌跌撞撞地走了没几步远,便扶着车呕吐。看样子,他是不会开车了。我从袋子里拿出预备好的电话,拨通他的号码。
“苏先生您好,我们是120急救中心的。您的母亲被送到我们市急救中心了,因为家里没人,这也是刚通过老太太随身带着的手机里的电话号找到您的。”
“啊?我这就去。”
他装起电话,跳进车里,便发动起他那款老普桑。紧接着便在死寂的街道上飞奔起来。
我深踩油门,跟在他车后,我要找一个机会。
空旷的街道只能听到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
我时不时地放慢车速,并且不开车等,尽量让他不注意到我。但我死死紧咬着他,从大路拐进小道。
在前方不到两百米的急弯处,一个装满碎石的卡车开在路中央,他不停的鸣笛,想超车。甚至要开到对面车道超过去。我突然加快车速,距离普桑只有30米、20米、10米。“砰”。
几乎是径直地顶着他的车撞向卡车,他的整个车棚全部插进车后挂底部。卡车因为发现有情况,紧急刹车,而这又二次让他的车,结结实实地塞在前车车底。
“嘣。”车上的碎石顿时也全部倾泻下来,把普桑全部盖住。
我虽然也轻微的撞伤到头,但很快便跳下车,夺路而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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