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腌萝卜干

秋冬时节,晨起,有霜花如雪。

这时候地里抑或是种在田埂边的白萝卜,就会变得脆生生的,甜滋滋的了。孔城周边的乡下,喜欢在秋冬时节腌制萝卜、白菜。记得小的时候,母亲每年都要腌上一缸白菜,两坛萝卜的,说是到开春青黄不接时好做下饭菜。

萝卜生长在地里时,就仿佛忘记了季节已经变化。叶子虽然已有些许的萎顿,但依旧还是青扑扑的,露在土壤外面的小半截萝卜也跟着一起泛着青。半晌午时,阳光微温,母亲把拔出来的萝卜摊开,在阳光下暖暖的晒着。

稍许时日,当萝卜的皮被阳光晒得有些微的皱褶时,母亲就将其挑回家来,拣出那些被冻得开了裂的萝卜,余下的个个白嫩丰腴着,用刀修去萝卜缨子,洗净泥土,先腌上一坛。留下的再连着皮切成一条一条的,晒成萝卜干,但不能切太小了,有点像桔瓣一样,但比枯瓣要大一些,要不然等晒干之后就缩得只剩下一点点了。

萝卜干,在桐城可不这么叫,我们都叫它萝卜角子,这样听着我才觉得顺耳,也够味。已有好几年没有吃过母亲腌的萝卜角子了,早餐只要是吃稀饭的时候,依然还会念念不忘,那时候,肚子饿了,最喜欢用开水将剩饭一泡,再来一筷头子用香油炒的萝卜角子,香脆咸辣,一边在嘴里嚼着,一边就觉着这就是人间最有滋味的美食了。只至今时,每每想起,那萝卜角子的味道还在舌尖打转哩。

母亲腌的萝卜角子在乡邻之间那才称得上一个美味,虽然只是一道名不见经传的小菜,但却有着属于它自己的独特风味。母亲先是将切好的萝卜放在太阳底下晒,我还记得那时晒萝卜角子的那块油布,应该是父亲从船上带回来的。每当太阳落山的黄昏,母亲先是将萝卜角子拢到一块,再用手使劲的揉,母亲说萝卜角子会越揉越香,待到揉出水份时才停歇下来。就这样子要晒好些天,也要揉上好些回,但又不能晒得太干,太干了会嚼不动,也不能太潮,潮了又怕腌坏了。等到萝卜角子慢慢的散发出淡淡的自然香味来,母亲就会将其用清水洗净后晾干(萝卜角子在晒的过程中会粘上灰尘),再连同盐、五香粉和阳光的味道一起又揉上一遍,然后捺入坛中封口腌制起来。

腌制好的萝卜角子,早上炒上一盘子,喝上几口稀饭,再吃上一口那裏着少许辣椒糊的萝卜角子,甭提有多享受了。母亲对于吃喝是从不好手(桐城方言吝啬的意思),刚腌好的萝卜角子总会送给左邻右舍一些,那时乡下就是这样,邻里吃点东西都是送来送去的。

现在偶尔回去时,看见那几个腌菜坛还摆在那里,就会睹物思人,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去世的母亲以及她亲手腌制的咸菜。

母亲的腌萝卜角子,虽然只是这世上最为普通的一碟小菜,但如今却成了我生命里一道遥不可及的美味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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