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儿,黄得有些发红的太阳光投射在菜秧地里的藤蔓上,似一个个闪闪发亮的金钟罩,盖在那一颗颗新鲜脆嫩的果蔬上,甚是可爱。晌午十一点多,有的主妇正穿着及脚踝的胶皮靴子,踩着一地的湿润泥土,在自家菜园里采摘今日午饭所需的食材,不时再唠两三句家常理短,让这原本无聊繁重的家务活变得略欢快松散些。
菜园子占铁路小区的二分之一,少说有几十亩,住家们挨个认领自家的小田地,用垒起来的道道直线分割清楚。从高楼上往外瞅,田地里不比电视机里南方的梯田差多少。春种秋收,住户们吃着自己辛苦劳作得来的果实,大人们盘算着省下多少的粮票,孩子们则欢呼有了个新的乐园。尤其在盛夏日落西山时,门房的老王头拧开通往田地沟渠的水管,刹那间,整个菜田被澈亮的清水围住,半米深,几十米长的沟渠涨满了清凌凌、凉飕飕的自来水。孩子们甩掉塑料凉鞋,一脚踩进沟渠最深处,用稚嫩的脚心感受大地母亲最柔软的触摸,一时间,小区里既有孩童们银铃的欢闹声,还有干涸的田地“咕咚咕咚”汲取水分的欢畅声,还有赶着日落下班匆匆归家的男男女女的脚步声、自行车铃声、交谈声...这些都荡漾在盛夏夜幕降临前的那三两个钟头的空气里,它们热闹地喧嚣着淼淼上升、扩散到更远处,杂着窗户里飘出来喷香各异的饭菜味道,还有小区里那些不知名的树木花草的奇异香氛,代表着这里夏日生活特有的标识,走到人们的记忆深处。
门口负责小区安保工作的老王头自打小区建立就在这干着了,也没怎么细数年头,但只要搬进来的人就得尊称他“老王”,顺便递根好烟,逢年过节家里家外需要修车换锁都得和老王头言语一声。老王头就住在小区门口那间不足50平米的小房子里,和媳妇儿和儿子一起,不管媳妇儿抱怨了多少次地方小,老王头也不吱声,只是在媳妇儿抱怨声中走出外去站在门房昏暗的吊灯下点起烟来,想到当初恩人对自己的好来。日子久了媳妇儿看小区人对自家人都挺和蔼,倒也少了些怨气。后来小区扩建,住户里不少人买了汽车和自行车,为了方便住户,公司加盖了一个洗车的地方和一个存自行车的仓库,就盖在老王屋后边。老王脑子滴溜一转,在洗车库里隔断了一间简易小屋,加了张军用床,再从二手市场拖回来几把椅子、一张折叠桌。从此后,老王头这边倒成了小区男男女女休闲娱乐的不二选择。
盛夏几个月,下了班的男人们先不回家,车子一进小区就右拐至老王头的车仓库外,几个人凑一起吐槽一下工作的烦闷、家里女人的不得劲,直到猛地听见自家女人尖利嘹亮的嗓音划破小区上空,传到耳边才止了话根子羞红了面推着自行车慢慢朝家踱去。吃饭时三下五除二地扒拉干净碗盆,换上大白面T恤和短裤,拎起一杯装满茶叶水的杯子,和孩子妈交代一句就晃晃悠悠返回到老王头的车库外,继续刚才断掉的话题,直至深夜。
女人们也不甘示弱。她们的战场在各家楼门下的石墩子上,趁着老公们还在车库外吹牛逼,没来得及催促晚饭,女人们也三两成群聚集在楼下的石级或石墩子旁,放下手里沉重的菜篮子,互相倾诉心中的苦闷和不得不说的小秘密。夏天的风啊,傍晚渐凉,从东吹到西,从女人这边吹到男人那边,听过了她们的碎语,再偷听他们的闲谈,听饱了才随着夕阳沉入暗黑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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