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童年时期住在外公家,我常常盼望“逢三”“逢七”的日子。譬如“初三”“初七”“十三”“十七”......,如若这些日子再遇上周末,那自己从前一天晚上便会合不拢嘴,激动的睡不着觉。睁着明晃晃的眼睛望着黑漆漆的窗子,有时会看到天空中闪着光芒的月亮,看到月亮上斑驳的影子,外婆说那是有个叫吴刚的人在砍树。当然自己也会闭上眼睛感受眼眶中的黑暗,脑袋里想着各种各样的吃食,大苹果红彤彤的,一只手拿不下,需要两只手抱着;大橘子黄橙橙的,软软的,甜甜的;西红柿通红通红的,外公肯定会给自己准备半碗白糖,西红柿上沾满白糖,一口下去,酸酸甜甜。
是的,“逢三”“逢七”的日子,是一月六次的大集,集市上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带着冰糖葫芦沿街叫卖的小贩,有各色各样的仙女头饰,也有拉着外公不放手的肉铺掌柜,大概他也知道外公向来崇尚“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梁山作风吧。
然而,最使我感兴趣的是从家中出发赶往集市的这段漫长路程,村庄与村庄的距离并不远,经常早起遛弯的外公自然喜欢以散步的方式赶往集市,我也因此得以在这旅途之中用稚嫩的心灵去感受大自然的馈赠。
外公的赶集装备很简单:一个竹篮子,篮子里放一个编织袋。而我则两手空空,只需要跟在外公后面蹦蹦跳跳。小孩子总是对万物充满兴趣,跟在外公后面的自己常常会被路边各色各样的野花吸引。它们颜色各异,有黄色的野菊花,小小的身量,花瓣一层一层的;有紫色的喇叭花,圆圆的花瓣围成一个小圈,好像对着蓝天叫嚣着什么;有白色的绒球一般蒲公英,轻轻一吹,便不见了踪迹;远处还有不知谁家种着半亩的向日葵,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黄。
每到这时,我便会挑挑拣拣地摘下一朵朵的野花,甚至还有几棵形象姣好的野草。外公发现我被野花吸引也不急于催促,只是默默地放慢脚步。直到我发现外公的身影变成前方黑黑的竖线,便会追上去,把我采到的视若珍宝的野花野草放到外公的竹篮子之中,外公也从不反抗。就这样走走停停,到集市入口的时候,已经积攒了半篮子的野花。
然而小孩子总是忘东忘西,也容易被集市上冰冰凉凉的雪糕所吸引。至于后来那些野花去了哪里,我翻遍了记忆,也无从想起。
今年清明节,我拿了一大束布菊花插在外公外婆的坟上,又拿铁锨垫了垫坟头,坟上有了些许杂草,坟边也长着几丛野菊花,在阳光的映衬下闪着耀眼的黄。
站在坟前,后转可以远望到外公家,左转可以看到当初我们赶集时走过的那条土路,却再也看不到那对一前一后慢慢赶路的祖孙俩。
就如同那些不知踪迹的野花,我也在不经意间永远的失去了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