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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我的一位亲戚,没错,是恨。
有一次她让我给她送个什么东西去,我说我已经到单位了,明天行不行。
她说,你不就跑回去,一上楼一下楼,再给我送来就行了嘛!你长了一身胖肉干嘛的,还不多跑跑减减肥,你也不看看你那德行,胖的那样。
我立刻说我马上给你送去,因为我一秒也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有人说,她就是闹着玩,你至于生这么大气吗?
至于。我感觉她在鞭挞我的灵魂。
有人说,她就是这样的人,你跟她计较干嘛?
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我也就是这样的人,我凭什么原谅她。
有人说,毕竟她是你的亲人,这样不好吧?
现在的社会,亲人也未必经常走动。逢年过节寒暄两句叫什么亲人,而且我要亲人是给我带来温暖与帮助的,不是讽刺与伤害。
时至今日,我还是会回想起那个电话,那几句想刀子一样刺向我的话。
这样的话很伤人吗?其实也不是。身边很多人会开玩笑叫我胖圆,说我又胖了。我觉得一点关系也没有。就像在叫我张三李四007,像问我今天吃了吗一样,真的无关痛痒。
但是她,是矛头直指的尖锐,是充满恶意的讽刺,是居高临下的指责,对不起,我狭隘了,接受不了。
每个人的软肋都不同,也许你觉得这句话没什么,但是我觉得令人发指。
人是依靠别人的反馈来获得自身定位的,在扭曲的镜子面前无法看到正确的自己,它扭曲了人的自我认识。
可能这样一句话,就能让我否定自己的所有努力,就能让我完全无法遇见真实的自己。
让我原谅你?对不起,我做不到。我觉得原谅你就是背叛了我自己。
2
这是朋友栗子的故事,也是她的伤。方便叙述,用第一人称讲述。
大概是小学三四年级吧,父母闹离婚,所以把我放在奶奶家寄养。
姑父平常看我各种不顺眼,我忍了,谁叫我寄人篱下。直到令我崩溃至今的那一刻到来。
“滚回你自己家去”这是我姑父喝醉后对我吼的一句话。人们说酒后吐真言,其实酒后没什么智商,说出的话不足以相信。
但是他那句话真真的戳伤了我,戳到了我内心最柔弱,最害怕触及的一部分。
我也不太懂我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怎么惹到他了,当时我也对他吼“回就回”。
可是吼完后突然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我要回哪里去。
我至今还记得他猩红的眼睛,先是怒瞪着我让我滚,再是看我不知道滚去哪里的的轻蔑嘲笑。
空气中有浓浓的酒气,充斥着我的眼睛、鼻子,让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我感觉自己像大海里的一叶扁舟,无处靠岸。
十多年过去了,我感觉自己时常还会回到那个夜晚。不知道家在何方,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世界只剩下满满的恶意与荒凉。
后来父母真的离婚了,我也正式入住奶奶家。住了十年,这十年里我也听过很多很多伤人的话,但是真的真的只有这一句我记到现在。
这么多年,好多可怕的回忆我都一一忘记了,但是这句话就像梦魇一样,无论我怎么努力遗忘,只要有人提到回家我就会想起。
你问我恨不恨我姑父,我恨!我恨他赤裸裸的揪出了我的痛处,让我无处遁形,让我直面我从来不敢面对的,自己黯淡的一面。
你问我能不能原谅他,我不能!原谅了他谁去救赎我这些年的灰暗?原谅了他我怎么面对无人处舔舐伤口的自己?
不原谅他,是对我自己的救赎。
3
一个猎人救了一头小熊,母熊为此十分感激,对他盛情招待。第二天,猎人走前说:“你的招待我很满意,可是你的臭味很难闻”。
母熊听了虽不高兴,却说:“那么为表歉意,你就用斧子砍我的头吧。”猎人照做了。若干年后,他们又相遇了。猎人问及母熊的伤,母熊说:“我的伤早已痊愈,可那次对我心灵上的伤害却无法消除。”
身上的上容易愈合,但是心里的伤即使愈合也会留下疤痕,甚至会在自己的一次次回忆中,重复的揭开伤疤。
伤害无法消除,恨意就无法消除。这个社会标榜正能量,标榜原谅、宽恕、善意,但是,生而为人,如果世间所有的痛都可以被原谅,那么还会有谁,能为我们所受的苦难买单?
就像郭德纲曾在访谈中提到对他锥心刺骨的某些人。
他说:这个东西是跟人一辈子的。如果连这个事情都记不住的话,那这辈子活得太冤了。记住还非得去报复,那可能是我小心眼,但我记住都不行吗?这说不通。
想用一句原谅,抹去过去无数个睁着眼睛无法入眠的夜晚,抹去曾经痛到缩成一团的记忆,抹去无数次回想起来就泪流满面的黯淡时刻?
那岂不是背叛了那些过往,背叛了那些苦难,背叛了自己凤凰涅槃的那颗心?
4
很多时候,我们用无数的痛苦与眼泪编织出绳索,双手鲜血淋漓,一步一步攀爬出黑洞。甚至有人,穷其一生也无法逃出生天。
这个时候,不原谅,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救赎,才是对内心最好的宽慰。
很多人告诉我们,要大度,要宽容,要学会原谅,我们自己也经常这样劝慰自己,可是发现越是这样,越是陷入自己编织的网。
我们明明愤怒,生气,怎么可能轻易原谅?难道那样我们就不善良了嘛?不。我觉得我们是善良的,所以对很多事才会愤怒。
没错,因为我们是善良的,所以对很多事才会愤怒。
因为我们善良,所以不允许伤害被轻描淡写;
因为我们善良,所以我们的原谅只留给值得的人;
因为我们善良,所以不允许自己以同样的方式伤害别人。
善良是有锋芒的,无需掩盖自己的不原谅。恨,不代表不善良,也唯有记住那些恨,才可以让你对世界温柔相待,不去伤害。
大胆爱,才可以遇见真实的自己;大胆恨,才可以真正的救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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