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松变成一尾白鱼，进入了东海境内。

“还是和北海的景色大有不同。”冰松一边向陆地游去，一边心里想着，“好像越接近陆地，这水质就越是浑浊不堪，似乎什么也看不到了。”

突然，他感到自己触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紧接着，就被拉出了水面。耀眼的阳光晃着他的眼睛，他心里咒骂一声，没想到跟人族第一次接触居然是这种不堪的方式。

一个小孩的声音叫到：“张伯，张伯，你快看，我抓到了一条好漂亮的鱼！”

那个被叫做张伯的人回应道：“哎呀呀，真的！这条鱼，我在这海上打了一辈子鱼都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鱼，这是什么鱼呀，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吧，你爹的病这下有救了！”

冰松逐渐适应了阳光，看清了自己的环境。

他隔着一条破网被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盯着看。男孩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唯独一双眼睛乌溜溜的，还有长长的睫毛，显得十分机灵。男孩脸上的表情十分高兴，两个眼睛笑的弯弯的，露出豁着的牙齿。

另一边是一个同样穿着寒酸的驼背老头，大概就是张伯了。

“这条船也是破旧的可以，”冰松向下看了看，心里想，“感觉随时都会漏水散架。”

“是呀是呀，这条鱼肯定能卖个不错的价钱，太好了，太好了，我爹一定会好起来的！”小男孩兴奋的说，“张伯，你说，它能卖多少钱？3两银子？5两银子？”

冰松对人族的钱没有太多概念，但他知道银子是什么。他们长白山有好几处是矿场，他见过有人族来挖矿，看见银矿的时候是很高兴，但见到金矿的时候，简直欣喜若狂。显然，银子是个好东西，但没有金子值钱。况且，“两”是什么单位？我再怎么说，也是长白山森林之主的继承人，那么多座矿山都是我的，怎么会只值几“两”“银子”？

冰松觉得有几分不快，心想，要不要施个小法术，掀翻这条小船，让他们都去喂鱼。

“这个……，我也说不好，”张伯又凑近看了看，犹豫着说，“梨哥呀，你看着鱼，被抓上来，连挣扎都不挣扎，该不是什么通了人性的灵物吧？”

“算你识相，”冰松心里想：“还不赶快把本尊给放回去。”

“什么灵物不灵物！”小男孩把鱼藏在身后，“我好不容易才抓到了，我爹的病全指望这条鱼了。我才不会放手呢。”

张伯叹道：“梨哥~，我知道你想救你爹，我也想就你爹不是？要不然，怎么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带你出来捕鱼呢？但是，万一呢，咱们说万一，这是个什么金贵的玩意，咱们把它卖了，把东海龙王给惹恼了，那咱俩，还有这渔村的老老小小，这些人的小命怕是都要不保了呀。”

那个被叫做梨哥的男孩回答：“我不管！张伯，你带我出来捕鱼，我感谢你。但是这条鱼，是我捕到的，既然是我捕到的，就是我的，我说什么也不会放回去的。再说，你看，它要真是有什么法力，也不会被我抓到不是？被我抓到了，也肯定会施展法力逃脱不是？你看它一动不动的，怎么可能是什么灵物？比一般的鱼还不如，怕是一条傻子鱼，就是长得好看些罢了。张伯~，你放心，这条鱼绝对不是什么灵物。我们一会回去把它卖了，肯定能换不少钱，我一定给您买一壶好酒。”

张伯被梨哥一番话噎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嘴唇颤了几颤，最后叹了一口，一摆手不再继续和他纠结这个话题，回到船尾继续掌舵。

冰松也被这番话气的够呛：“无知的人族！我堂堂的长白山少主，居然敢叫我傻子鱼！我要不是顾忌东海和北海的关系，早就现出原形，吓死你们两个无知的人族。”

梨哥见张伯不再要他把鱼放了，也放下心来，用木桶舀了一些海水，小心的把冰松放了进去。

冰松进入木桶之中，游动着舒展了一下身子，琢磨着在海面之上施法，到底会不会被东海发现的问题。

梨哥趴在木桶边，小声的说：“小白鱼呀，你可不要怪我呀，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爹病的很重，我家没有钱医治……，如果不把你卖了，恐怕，恐怕，我爹就撑不过去了。我娘死的早，要是我爹也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剩我一个人了……”他一边说着，眼角泛起了些泪花，“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我不能让我爹死啊。如果，如果你真是个灵物，求你在我卖了你之后再逃跑吧，求你了。”

冰松之前在长白山的时候，也观察过一些人族，大多是猎人，偶尔也有寻宝的人、逃命的人、和追杀的人。但是他并没有和他们有过真正接触。他们看起来很脆弱，又很坚强；很单纯，又很复杂；很聪明，又很愚蠢。冰松觉得自己不能理解他们。就像现在，他也不太理解眼前的这个男孩。

他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对他父亲的病负责。这个男孩和自己毫无关系。对于自己来说，山里的那些生灵都是他的臣民，但他也无法照顾每一个的死活。但此时，他却想要帮帮这个男孩。

于是，冰松在脏旧的木桶里转了一圈，算是答应了他。

回到了码头上，梨哥小心的抱着那个木桶下了船，向张伯鞠了一躬，飞快的向市场跑去。

他刚到市场，就有两个泼皮凑了上来。

“呦~~，这不是梨哥吗？怎么，你家还有东西能拿出来卖？这个破桶吗？”那泼皮说着，拿脚来踹水桶。

梨哥转身躲开，央求道：“两位哥哥行行好，这桶里是我今天刚去捕的鱼，想去换点钱给我爹买药。”

“你这谎话精。你才几岁呀，你家的船也早就被当了吧，你去哪捕的鱼？”说着朝木桶里看了一眼。“这鱼……”那泼皮显然也没见过这样的鱼，但也识货的觉得此鱼应该价格不菲。眼睛滴溜一转，突然大声喝道：“这鱼分明是我的，你一定是从我家渔船偷来的吧？！”附近的几个人听见了他的声音，都转过来看他们。

“你说，你是不是从我家偷来的？”两个人凑近了一些，显然想逼他这样一个小孩子就范。

“不是！这是我捕来的！张伯可以作证！”梨哥把木桶抱的更紧了。

“张伯？那老瘸子早就老糊涂了！还能带你去捕鱼？你骗谁呢？！”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动手要强抢。

“你们放手！这是我的鱼！你们不要抢！”梨哥一个小孩敌不过两个青年人，只得一边嘴里大喊，一边紧紧抱着木桶。“救命呀！有人要抢我爹的救命钱呀！”

周围有人听见了梨哥的呼救，便张嘴劝了两句：“你们两个大人羞不羞呀，抢小孩子的东西。”但被那泼皮一眼瞪过去，又转眼没了声。

梨哥又哭又闹，眼看就要被那两人抢去了木桶。

忽然，伴随着木桶破碎的巨大响声，一道金光从木桶里骤然亮起。这声音把周围人吓了一跳，纷纷朝这边看来。那三个围着木桶的人，则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在地，动弹不得。

金光之中，一条白色巨龙渐渐显现。

待周围人看清了白龙的模样，全都吓得惊叫起来，有几个吓瘫在地上，还有几个脑子转的快的，则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朝白龙跪拜起来。其余的人缓过神来，也则纷纷朝白龙跪拜不停。

冰松并没有理会那些人，将巨大的金色眼睛眯了起来，从高处鄙夷的瞧着那两个瞠目结舌的泼皮，发出震耳欲聋般的低吼：“你告诉我，我是谁家的？”

那两人吓得不敢说话，只是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你们两人，明知他家有重病老父，急需钱财医治，不仅不伸出援手，还要乘人之危，可恶至极！”

“龙神大人饶命！龙神大人饶命！”其中一人翻身跪在地上，不住磕头“不知龙神大人降临，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草民罪该万死，草民不该抢梨哥，是草民不对，草民愿意倾注全部家财，为老白头治病。求龙神大人饶命！”他一边说，一边打自己的嘴巴，也算是有诚意，几下就把脸扇的通红，嘴角也流出一丝血迹。

冰松冷冷的说：“哼！你能有几个钱？你要是有钱，还会欺辱一个孩童？”

泼皮马上顺杆爬：“是、是、龙神大人说的是，草民上有老下有小，草民也是没有办法，草民……”

冰松听得更不耐烦了，发出一声低吼：“闭嘴！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多谢龙神大人，多谢龙神大人不杀之恩！”那两人连滚带爬的逃跑了。

冰松又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说：“你们明知那二人不对，却不敢出言相劝，主持正义，一样可恶。”

其余的人也只是不住磕头，不敢说话。

冰松回头又看看吓得说不出话来的梨哥，转回头对一众跪拜的人说：“梨哥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们以后有人胆敢再持强凌弱，欺负他，我必替他复仇。”

说罢，他不等众人反应，化身人形，立在梨哥前面。

梨哥也是吓得说不出话来。

冰松将他扶起，轻声问：“你家在哪？带我去瞧瞧你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