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二)

进入六十年代后,我们兄妹四人相继出世。家庭人口的逐渐增多,生活越来越紧巴,三伯家的几个孩子又都在父亲身边,住房越来越紧张。父亲便动了筹建新房的打算,和几个人一合计,怀揣着仅有的一点家当,去江南泾县购买木料。

泾县离我们家也就一二百公里,但在那个时候,父亲他们也算是出了趟远门。风餐露宿几个月的时间,亲自到山上选木伐木,然后将购好的木料扎成木筏,沿水路将木料拉回到家。一路上异常地辛苦,到家后父亲整个人又黑又瘦像变了个人。

新房造好后,原先的住房给了三伯家的三兄妹,暂时缓解了住房的困难。紧接着堂哥结婚,堂姐出嫁,父亲总算给他们一一地办了。

父亲开始是在大队当干部,后来有了农村信用合作社,急需要一批有文化会算账的人担任信贷员。父亲顺理成章地成了信贷员,半工半农,信用社只提供一半的工资,工作地点就在自己的家里,另一半工资需要父亲在生产队参加集体劳动获得。父亲在信贷员的位置上一做就做到了五十五岁退休。

六、七十年代的农村,生活水平极其低下,到了年关和春夏青黄不接的时候,我的家里每晚都挤满了人,都是要在信用社借贷款的村民。每当看到他们渴求的眼神,父亲有时也感到非常难办和无能为力。那时候地方上的经济也常常捉襟见肘,放贷款的数量少之又少,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借到钱的人当然是一个欢喜两个笑。借不到钱的人,鼓嘴大憋气,甚至还骂骂咧咧的。在我们兄妹幼小的心灵里,觉得父亲做信贷员也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信贷员的工作在那时是非常的吃香,好多人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父亲在工作中难免会遭到别人的嫉妒和记恨。但父亲却凭着良好的口碑和人品始终在信贷员的岗位上屹立不倒。

在我记事没几年的六九年,我们这儿发了一场大水,我们村前的一段圩堤溃破了,洪水淹没了所有的农田,我们家新盖的房子也笈笈可危。父亲用一张大盆将我一家人撑到了山区,我们在山区的农户里借住了几个月。圩破了以后,父亲经常泅水回到村庄,守在房子旁边。好在房子地势高,离水面有一尺来高,房子最终没有倒塌。这是我家的万幸,而地势低的房子,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在生产队,我家是个老超支户,仅靠母亲一个整劳力和父亲半个劳力,养活不了我们全家八口人。父亲在信用社的一半工资补贴家用也无济于事。大姐从未上过学,二姐上了两年小学,三妹和小妹也只读到小学毕业。我们兄弟两个读到了初中毕业。我在读初三的时候,父亲生了一场叫胸膜炎的病,一病就是半年多。父亲这一生病,本来有望继续读书的我,也就终止了学业。

我们一家人就这样在温饱线上挣扎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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