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人知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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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从图书馆捧着一堆书出来,在两旁路灯辉煌的校道上行走着,趁着深蓝的天光,能够看见草地上一树梨花,在夜里随风起舞,好一派良辰美景。

突然看见正前方走来一圈簇拥着的人,熙熙攘攘,在百米外依然能听见杂碎的欢呼声,以为是某个班级集合着,准备去赴一场令人翘首以盼的夜会。我继续往前走,距离那簇人十米时,发现远不是自己猜想的。那些簇拥在人堆外层的人,大半是满脸惊喜的女生,她们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往那圈人的中心举着手机,开着摄像头,几十部同时亮晃晃的屏幕举在空中,慢慢向后挪动。

我往那堆人中间左右探看,终于在狭窄的空隙处看到里面的人物。被她们簇拥着,是两位长相帅气的奶油小生,俊俏的五官,精致的发型,时髦的服装,他们脸上阳光地笑着,很有那种刚刚走上演艺之路,小有名气的明星模样。他俩前边还有一位身材硬朗的高个,掩护着他们,为他们开路。我立马想出了大概,应该是某部青春偶像剧的主创来学校宣传新剧,为新剧的开播造势。在那两位帅哥的身后,我还看到穿着一袭白裙的女孩,在夜里很是明亮动人,细看是知名演员秦岚,果然美极了。擦肩而过时,我欣赏了几眼,也就往前走了。穿过那堆人后,没走几步,迎面朝我冲来几名女学生,满脸迫不及待的兴奋,百米冲刺般朝我身后飞了去,在我耳边掀起一阵微风。

路过那几棵遮天蔽日的雪松,就到了校门口,霎时一片闪亮,晃若白昼。校门口入口处早已人潮汹涌,我中午就看到那里架起了一个舞台,舞台边上的音箱,垒起来有一层楼那么高,舞台后面也立起了灯光设备,那架势让我想起《海角七号》结尾处那场在海边的露天演唱会。此刻那舞台上有男生在演唱一首薛之谦的《丑八怪》,唱得差强人意,但他有一张没有死角的脸,离舞台最近的前排观众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疯狂的尖叫声几乎盖过了演唱者。

我站在舞台的远处看了半会,旁边有两个女生实在挤不进去了,也无奈地在远处伸着脖子往舞台盯着,不时低下头来把玩手机,我不经意看到她的手机屏幕,由于离得近,我清楚地看得她一脸如痴如醉地发朋友圈,上传的照片正是舞台上的风景。发表完了,忍不住举起手机又啪啪拍了几张照片,又打开微信点击朋友圈栏上的红数字,手速欢快地回复那些评论。

过一座天桥,天桥下面车流呼啸,下了天桥再往西走几百米,就到了宿舍楼门口,那里一逢夜幕降临,一家露天烧烤摊就会支起来,旁边摆几张矮桌都围满了红男绿女,我看到他们一瓶一瓶地往喉咙灌着燕京啤酒,大口大口地啃着羊肉串,眼神迷醺,醉话大篇,肆意地大笑。

走进了宿舍大门。宿舍楼是由四栋楼房围成的“四合楼”,天井处建成了几个篮球场,篮球场用铁丝网包围着。因为夜幕笼罩,我看到一个黑影在绕着篮球场跑步,看不清那人的脸,当她跑过我身边时,就着微弱的天光,我才发现跑步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身女学生,身躯娇小,但她的眼神很笃定,步伐也很有力,给人一种很坚毅的感觉。她就一个人,在又冷清又狭窄的“跑道”上孤独地奔跑着,我莫名地眼眶一热,像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戳了一下。

来到宿舍楼下的自习室,推开玻璃门进去,脑海中还有那女生在黑夜里孤独奔跑的画面,翻了几页书本,发现读不进去,思绪还被那女孩牵引着。偌大的自习室总共才三个人,我不经意就被侧前方的男孩吸引了目光,他时而全神贯注地看着印满了各种方程式的书本,时而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我在他背后出神地看着他。倘若遇到难解的地方,他会微蹙着眉,并不给人烦躁的感觉,而是迎难而上的决心。他那专注投入的神态,如入无人之境。此时自习室寂寞无声,我却能感觉到,在他的大脑里,正披荆斩棘地运转着。

我定定地在背后望着那男孩,像欣赏一件稀有的宝物。我不由地联想起那在自习室外头夜跑的女生。心中一闪而过某种难言的滋味,是敬佩,或是感动。他们想必是有着某种坚定的信念,或远大的志向。在这个花花世界,在到处一片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时候,还能坚定地在黑夜中沉默奔跑,一定是在沉默中,她看得见不为人知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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