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相见——万寿寺
读了王君老师写的博文《初相见》,不由得使我回忆起27年前刚刚走上讲台时的那些尘封往事。
1989年的那个特殊的夏天,也就是王君老师第一次高考落榜的那个夏天,18岁的我走出漯河师范学校的大门,来到离家十几里的万寿寺学校,当了一名小学语文老师。
这是一所破败不堪的学校,没有大门,院墙低矮,教室都是破旧的房子,没有王君老师写的《初相见》那样的欢乐与美好,只有我恶劣到极点的心情,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不顺眼。是啊,同我一起毕业的五个师范生,其他四个人都分到了离家很近的各方面条件很好的学校,只有我,被打发到这个偏远的似乎鸟都不拉屎的破学校。为什么?凭什么?
学校给我分的是小学四年级的一个班,学生倒是非常活泼,很是可爱,可能是因为这个学校原来的老师都是老民师,而我是唯一的年轻老师的缘故吧,孩子们围着我,叽叽喳喳的问我,“老师,你怎么这么年轻啊?”“老师,你家是哪里的呀,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我有点不知所措,慌忙夺路而逃,离开教室,把自己关进办公室里。
一切都是那么叫人心烦,刚走上讲台的我,一个月工资63块钱,面是从家里带的,交到学校那个只有三四个老师在那儿吃饭的教师伙上,平时吃的大都是白菜萝卜之类的饭食,做饭的陈师傅爱喝酒,喝醉了就不做饭,其他几个老教师一看没饭,骑自行车就回家了,我只能随便迁就一顿。最不能令人忍受的是,有一次,那家伙一连四顿都不做饭!我只能在甄老师家和学校对门的学生家蹭饭,而第一个月的伙食费竟然四十多块!那时我一个月的工资才63块钱啊!
还有就是学校离家太远,那时候路也不好,星期六放学(那时一个星期上六天)回到家天就黑了,星期天下午要老早去学校,如果是星期一早上去就会耽误课。那年冬天来得似乎比任何一年都早,第一场雪也似乎比哪一年下得都要早,都要大。去学校的路上,凛冽的北风刮在脸上,真的像刀割一样。冰雪覆盖的路面,根本无法骑自行车,只能勉强推着走。由于路太滑,一路上连摔几跤。幸亏是冬天穿得厚,我又年轻,不然早就摔坏了。比身上的寒冷和疼痛更令人难受的,是心里那冰冷的感觉。那个时候,真的有不想再当老师的念头。
说实话,艰难归艰难,从成长角度讲,我还是非常幸运的,教我班数学的甄老师,一个有着丰富教育教学经验的中年女教师,她很快发现了我的情绪不对头,一下课就找我说话,跟我唠家常,但从来没有说教,更没有批评,只有谈她的教育教学体验、感受,和一些跟人交往、跟学生相处的经验。伙上没饭的时候,她就叫我去她家里吃饭。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对甄老师的感念之心,只知道,是她,这个我生命中的贵人,让我抛却了不该有的各种杂念,使我那颗烦躁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专注于学生,专注于教学。
也许是因为我是学校里唯一的年轻老师吧,我们的胡校长对我也很好,经常找我谈心,有时晚饭后还要我和他一起去学校外边散步。他人很实在,没有什么花言巧语,更没有什么深沉的心机,当地的一些老民师结成小团伙架空他,他从不说什么,只是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他教导我多跟甄老师交往,不要多接触其他那些人,不要受他们的影响,干出成绩来,不图表扬,只图心安。
一切都开始往好的方面发展,我的学生也很争气,每次考试成绩都还不错。暑假后校长力排众议,让我教五年级(毕业班,那时没有六年级),教数学的是甄老师。那一年,我们俩齐心协力,把整个身心都交给了这个班。每天的早饭后,其他班还都稀稀拉拉没几个学生,我们班的学生都已坐齐开始了晨读;午饭后,其他班的学生还在校园里追逐打闹,我和甄老师已经开始进教室辅导学生做作业;下午放学好久了,我们还在给几个学生讲题;晚饭后,我没事就家访,了解学生家庭状况,和家长共同教育孩子……我现在还清晰的记得,我手把手教他们写毛笔字、面评作文、画竹子,还记得那些家长给我送鸡蛋,喊我去他们家吃饭等等好多温馨难忘的画面。
那一年,我们把全乡镇与五年级有关的所有考试、竞赛的第一名全部拿完:五年级作文竞赛总分、个人第一名(后来在县里比赛也是一等奖)、书法比赛总分、个人第一名、语文知识竞赛、数学竞赛、五年级语数联考,都是第一名,最重要的是小学毕业升学考试,我们语文、数学都毫无悬念的拿了第一名,而且都远远甩开第二名,全乡镇语数两科总分170分以上的学生一共14名,我班占了8名,而且前五名只丢了一个第二。韩书娟、刘科委、孙红宇、孙志军、孙永刚、孙晓丹、宋素贞、韩芬、刘永刚等学生的名字我至今还记得。
成绩揭晓后,万寿寺学校还有学校所在的前甄村一片欢庆。只有胡校长和甄老师有点不对头,他们对我说,暑假后,你哪儿都不要去,好不好啊?当时的我,并不理解什么意思,满口答应。可是,暑假还没过完,学区一纸调令,调我去了商桥镇二中。
就这样,我离开了最初我最不愿意去现在却依依难舍的万寿寺学校——这个我青春绽放的地方,我汗水挥洒的地方,走上了我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