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站的位置往东,一直往东,你觉得那儿有什么,事实上那儿什么也没有。
从我站的位置往西,一直往西,你觉得那儿有什么,事实上那儿依旧什么都没有。
我站的位置才是最东边的东边,才是最西边的西边。
今年无阳,没有春天。南方称为盲年,黄历上写:不宜婚嫁。
十八日,惊蛰前两天。有个自称是我朋友的人从很远的北方过来看我。他的名字叫蔡漂。这个人很奇怪,非要说我们曾几何时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我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只能当他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蔡漂说:不久前,我在北X的彩票店遇上一个人,他告诉我有一种彩票只要猜胜或者负,没有第三种选择。你买了之后,可以让你觉得人生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只有胜负,不再需要去想太多可能。如果生活真的可以变得这样简单,你说该有多好。我本来只打算告诉你一个人的,看来我们得分来买了。
对于太直接的事情,我向来很难接受,所以这种彩票我一直没有去买。可能买了真的能让人生变得简单,忘掉很多不开心的事。那天晚上,他喝的大醉。蔡漂一直在笑,宛如疯子。
我: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蔡漂:我想不起来了。
我: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吗?
蔡漂:我也记不起来了。
我:你为什么老看着那个陶瓷店的招牌?
蔡漂:因为很眼熟。
第二天清早蔡漂就走了。给我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四个字:醉生梦死。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大老远跑过来仅仅只是为了告诉我有那样一种彩票。但我看得出他有心事,喝酒的时候我反复听到他在念一个人的名字。
三个月前我在横林街上包子店遇到了秋夕,那一天门外的风沙特别大。
小混蛋陈赂:你到底是男是女?
秋夕抬头看了我一眼,低头吃完最后一个小笼汤包,站起身往店外走。
小混蛋陈赂:站住。问你话呢。
秋夕: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秋夕是个男人。让人嫉妒的男人。可是没有人会因为对他的嫉妒而变得狠毒。我喜欢秋夕。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我从来不介意别人怎样看我。每个人都会坚持自己的信念,虽然在别人看来是浪费时间,但是我却觉得很重要。
立春那几天,天提前下起了蒙蒙细雨。我躲在奔牛某个网吧的屋檐下顺着房顶往西看。肖玲发来的信息只有两个字:再见。我睡醒后删掉所有信息,在电脑前面没日没夜的玩着魔兽世界。
肖玲:这个兽人也太难看了吧,为什么要叫星光雷奶奶?
我:.......
肖玲:我也想玩这个游戏,你可以教我吗?
我:......
删掉短信那天起,游戏里我就再也没有去过纳格兰。不久后我决定删掉账号,那天黄历上写着:初四,立春,东风解冻。就是说一个新的开始。
雨水过后,就快要惊蛰。桃花就要开了。我突然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小时候住的老房子了。
我:秋夕,我要走了。
秋夕:去哪?
我:离开横林,离开你,离开月亮。
秋夕:你是不是喜欢我?你想回家?
我:为什么这么问?
秋夕:你一定很喜欢你的女朋友。
我:可以这么说,但是喜欢又有什么用。
我不知道的是,我离开的时候,秋夕哭了,哭的很伤心。
我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人。年轻的时候很容易让别人喜欢我,也很容易伤害别人。我不知道故事是那样发展下去的,如果知道,那天也许我就不会走了。
那天晚上我拎着六罐啤酒沿着马路一直向西走。那晚我觉得过的特别长,走了很远很远,猛然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天刚蒙蒙亮。秋夕站在地平线上。我,不能回头。
天亮的时候,我在马路边上碰到了一个乞丐。没有要饭的碗,没有乞讨的话,只有桀骜的眼神。
乞讨的人不该有这样的眼神,我猜他肯定是所有乞丐中乞讨的最少的一个人。
我突然觉得他很像一个人,但是却又不知道到底像谁。
我回到奔牛的第二天。有人向我问路。
路人:你知道过了这座桥那边是什么吗?
我:又一座桥。
每一个人都会经历这个阶段,经过一座桥,就想知道桥后面是什么。我很想告诉他,可能走过去桥后面 ,你会发觉没有什么特别,回头看会觉得桥底下更好。但我知道他不会相信,以他的性格,自己不试过是不会甘心的。
过完年,我抽空回了躺老家。桃树还在,桃花还没有开。大概是太久没有看过桃花,突然觉得桃花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而重要的是什么,我不清楚。
钦之最后跟我说的一句话:我输了。
钦之:她要是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有些人是离开之后,才会发现离开了的人才是自己的最爱。也许她就是这种人。
钦之:她不是!
我:为什么那么肯定。
钦之:因为她已经上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车!
一个人受到挫折,或多或少会找个借口掩饰自己。其实上不上别人的车跟还爱不爱一个人没有什么关系,在我看来,感情是不能等的。
钦之女朋友:因为他的一句话,我一直等到现在。我曾经叫他带我走,但是他没这么做,他说他不能让我陪他吃苦。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十年,直到有一天看着镜子,才知道自己有多可怜,一个女人能有几个十年。我曾经问过自己,他最喜欢的女人是不是我,现在我已经不想再知道啦。如果有一天我再也不会提起他,就当我从来没有爱过他,呜呜呜...
钦之:她一直在等我说那句话,然而我却一直都没有跟她说。以前我认为那句话很重要,因为我相信有些事一旦说出来就一生一世,现在想想,其实说不说也没有什么分别了,因为有些事情是会变的。
没事干的时候,我会望向西方。我清楚的记得曾经有一个女人在那里等过我,其实桃花,只不过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越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惊蛰之后,很快就到了清明,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想去镇江看一看。两年前,我收到一封电子邮件,桃花在两年前的秋天,因为一场大病去世了。我知道有些人不会再来了,可是我还继续等,我在门外坐了两天两夜,看着天空在不断的变化,我才发现,虽然我在这里很久,却从来没有看清楚过自己。以前看见喜欢的东西和人,只想偷偷的藏在心里,我现在已经不想再喜欢谁了。从小我就懂得保护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绝,最好的方法是先拒绝别人,因为这个原因,我从没有跟她说一句其实我很想她。可惜已经不能回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常常做着同一个梦,一直徘徊在镇江的火车站,那儿有个女人火树银花。
清明节那天,我喝的大醉。回去时候路过彩票店很想进去买一张当初蔡漂说的那种彩票。后来发现钱都付了酒账。
开门的时候脚下一滑人便从三楼滚了下去。停住的时候却神奇的发现身上并没摔疼。恍惚间突然想起那个眼神桀骜的乞丐。
那个乞丐原来长的跟我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