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后是春耕,村里人开始进入了早稻农忙时期,田野里,或赶着牛耙地、或弯着腰插秧、或提着桶撒肥~~~还有空中翱翔的燕子,在刚刚耙过的水田翻找筑巢原料,衔着春泥似箭一样向村子冲去。
不一会儿,又盘旋在空中发出“叽叽”的叫声,彷佛是在为新家歌唱、为农人喝彩。村里流传一种说法:燕子是吉祥之鸟,燕落谁家,便财源滚滚、鸿运当头。
春耕是播种,而对福寿螺而言却是丰收。福寿螺,以水田微生物、青苔、禾苗为食。庄稼人谈螺色变,三四月份正值福寿繁殖期,庄稼人刚刚插下的秧苗,为福寿螺繁殖提供了粮草保障。
对此,朴素的庄稼人也展现了人类心狠的一面,尤其是基本安全保障受到威胁。耙田时,撒茶籽饼,化学攻击,福寿螺没了福寿只剩螺壳。
等秧苗生长两到三周,这个时候就不能再用茶籽饼了,只能人工除螺,而大人们忙其他农事足以焦头烂额,都狠不得家里多几个人力,所以,人工除螺的主力军是各家的小庄稼人。
吃过早饭,左邻右舍,戴帽提桶,一片广阔的水田里零星分布拾螺人,被捡回去的福寿螺比剩下螺壳的福寿螺还惨,被倒在天井,用石头砸碎,家里的田鸭闻声而来,大饱螺肉,作为回报拾螺人的奖励,吃了螺肉的田鸭辛勤下蛋,下的蛋又大又光滑,似乎它们也懂礼尚往来。
要我说,夏天,村里最热的地方就是禾堂岭,但要说最闹的地方肯定是阿水塘,先是闹人,后是闹鬼。阿水,名叫金水,自他爸阿福肺癌去世后,他家那口池塘也跟着改换了名头。阿水塘集蓄水、灌溉、养殖还有孩子们游泳玩水于一体。
炎炎夏日,孩子三俩成群,脱衣去裤往池塘一跳,那是倍儿爽。灵活的身躯,蝶泳、蛙泳、仰泳、狗刨泳~~~还有很多说不上来的泳姿,千姿百态、百花齐放,夏日的清凉全在这口池塘里,塘水终日浑浊。
可好景不长,大人们常常突击阿水塘。有水性好的及时潜入水中或躲藏在水草之下,有认命无奈上岸的、也有宁死不屈游过对岸,任凭大人们叫骂的,大不了,被没收衣服,再找点芭蕉叶、芋头叶、番薯藤遮住重要部位,无伤大雅。
再不久,阿水他儿子大娃踩了屎,在池塘边洗鞋,不慎落水,万幸被前往小卖部买盐的阿胜救起。
事后,“鬼掹脚”这一传闻还是在孩子群中传开,越传越邪乎,什么“阿福想见孙子了”“大娃看见了他爷爷”“阿福死前就想吃口塘里的鱼,没吃到就死了,现在要抓小孩吃”,说的有鼻子有眼。以至于那年夏天,阿水塘安静的就像大岭西北的“野”池塘。
我喜欢夏天的夜晚,月朗星稀、水田蛙鸣,跟我一样喜欢夏夜的还有萤火虫,它们偏偏起舞,一眨一眨的萤光,总能让我不自觉的哼起歌谣:
小三儿抓萤火虫,打黄竹桶,织簸箕,捞黄米,探阿姨,阿姨不在家,打发个骑马,骑上又骑下,骑到舅公门口吃了三头(株)禾,舅公骂他没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