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要死了，

这两天，我弟弟的情绪感觉不太对，

跟他说话也不理会，摆着一张脸，带着耳机，

昨晚我看到小弟回来，看他穿着运动鞋就进来了，问他为什么不换室内拖鞋再进来，他也当做没有听到。

今晚我在家里，母亲煮了一锅温火米粥做宵夜，这会我正窝在沙发里喝着热腾腾的粥，门锁咔嚓咔嚓响起来了，我望向门的方向，果然回来的是小弟，他一脸面无表情，甚至是僵硬的，冷漠的。

我跟他打了一声招呼，他依旧带着那副黑色的耳机，旁若无人的换了室内拖鞋，我明明就在客厅，却连眼神都不和我对视，

我没来由的一阵气闷，

“喂!”

他一下子进了自己的房间，

也不开灯，我手里还端着那碗热粥，有点莫名，也有点担心。

这两天听说小雨生病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还是其他的事情。

小雨是我弟养在他店里的一只猫，

白色和灰黑色的纹路，很秀气，骨架子很小，摸起来软软的，脾气很好。

在某一天，流浪的它主动进了我弟的店里，从此有了小雨这个名字。

我弟总是得意的说，小雨被他驯服的很乖巧，他所说的驯服，其实就是撸猫的时候，很多猫被撸烦了就跑或者挠人，小雨却不会这样，它总是乖乖的待在你的手掌心下，任人“蹂躏”。

我弟经常在它要跑的时候，跳在半空的时候抓回来，幼稚得很，来来回回，磨得猫都没脾气了。

虽然老欺负它，但也很爱它，会给它买很多猫零食，猫罐头，全价猫粮，猫玩具，经常陪它玩游戏。

我弟也从来没用绳子拴住它，爱留就留，爱走不走。莫名其妙的缘分，一个人一只猫于是成天见的在店里互相陪伴，似乎谁也没想着离开对方。

想到这，我放下了手里的碗，走向了漆黑一片的房间，接着客厅投射进去的光线，我看见我弟背对着我，有小小的火星燃烧，那是一根点燃的烟，右手拿了一瓶酒，

“你…”

我弟回过头，我看见了他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似乎在我问完之后他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了，他哽咽了一下，拿着烟的手摆了摆示意我出去。

“是小雨吗，之前说小雨生病了，现在怎么样?”

我轻声的问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绕开我，走向了阳台，阳台有个胶质的背靠椅，他坐到那里，依旧背对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他傍边不远的距离，

小心翼翼的问发生了什么，

他开始不吭声，在我问到小雨的时候，他微乎其微的点了一下头，不仔细甚至看不到的点头，我试探性的问了一下:

“是小雨吗？”

他沉默着，手里一直拿的烟和酒，一口酒咽下去，又一口烟的抽着。

“是小雨吗？还是其他的事情?”

“如果是小雨的话，它的猫粮有一半几乎是我买的，我也想知道它怎么样了，你能告诉我吗？”

他的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隔了好一会，他又一次站起身，走向客厅的沙发上，我跟着过去，也不吭声了，只是静静的陪着。

沉默了有好一会儿，他开口了。

“是小雨，小雨它…”

……

“它熬不过今晚了，”

“它昨天就送去宠物医院了，医生说它的存活率很低，是胃穿孔，应该是误了鸡骨头，划破了胃，胃穿孔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昨天就把它送去了宠物医院，花了两千多，昨天医生说白细胞下降，打了两针补充白细胞，今天血小板也下降很多了，医生说即使再动手术，存活率也不到5%”

“小雨看起来很痛苦”

“我问小雨，想在这继续治疗还是跟我回去?”

那时候小雨该是什么样子的，一只白色和灰色纹路的猫，难受的趴在笼子里，眼睛瞪着大大的，四肢却无力的痉挛颤抖，

“医生看着我，似乎看出我的绝望，主动跟我说，这一次的手术治疗费用他们来出，手术结果也不用我来负责”

“我答应了，我去了趟洗手间，深呼吸后走出来”

“出来之后，小雨看着我，它看起来真的很痛苦，我想起了那5%”

他仰着头靠在沙发上，烟快烧到烟屁股了，他也没注意到，只是看着天花板，继续说着

“我又一次问它，你要继续治疗还是跟我回去，小雨扒着笼子的门，两次…我问了它两次啊!它那么痛苦还是很用力的想扒开笼子的门”

他苦笑着

“我把它带回了店里，我跟医生说，我不想它死的时候还在它讨厌的笼子里”

“回到店里之后，我把猫粮泡软了喂它，它吃不下去，有三次，它颤巍巍的想走出店门，我都拦下了，抱回来了”

以前就知道，猫狗这种动物，如果感觉自己寿命快结束的时候，他们会选择找个陌生的地方，安静的死在外面，小雨它应该也是。

“我知道，它想走，再也不回来了，

我这么伤心，是因为我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把它带回来对不对，不让它出去对不对，，”

他中途消声了几次，缓了几下才又说

“我觉得我很无力，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知道我的选择对不对，不知道是我真的懂小雨所以带回来，还是单纯因为我的自私，那治疗的机会，可医生说只有5%都不到的存活率”

“我怎么能决定一个生命呢，它什么都不知道”

我沉默的听着，眼眶热热的，眨巴了几下眼睛，轻声问道

“它现在在哪，在店里吗？”

他抽纸巾醒了醒鼻涕，呼出了一口浊气，

“现在在我店里，我把门关了，空调暖气开了，水和猫粮备好了，我把能做的都做了，，应该到明天，我就要给它收尸了”

“它虽然很痛苦，但几次爬起来想出去外面，我都阻止了，我害怕它在外面走太慢被经过的车碾，或者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烂掉了，被丢垃圾桶里，我让它呆在家里，至少我还能帮它收尸，再找个安静的地方把它埋了”

“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我觉得自己很自私，但这些跟旁的无关，都是我自己个人的决定，我决定这么做了，它什么都不知道”

“我就难受这几天，我会想办法调整好心态的，烟也就今天这么抽，今天抽完了以后就不会再这样了，”

“我相信死亡不一定是终止，也可能是开始，我相信小雨一定在某个地方等我，我会再跟它相遇”

说完了这一句，他熄灭了手里的烟。

我看着他再一次进入了房间，拿了衣服去浴室准备洗澡。

他和小雨的情，很动人，

我光是在旁边听着断断续续的，也还是被带入到其中，中途有几次我想安慰，却无从说起，

若是太轻描淡写的安慰，未免亵渎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沉默的听完了，在临近快睡着的时间，我将这当成了日记，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