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参加工作时,由于我大学学的专业和工作相差较多,以至于工作上有些系统图读不懂。但我在那个时候很努力,实习期每天都在熟悉工作流程、看图、查系统。半年后,我觉得靠着自己的努力,应该和那些本专业的毕业生水平差不多了吧,于是也就没有太多的顾虑,喜欢向前辈们问一些问题。有一次,我拿着一张图,想请教老员工一个小问题。
我清楚地记得,那位老员工坐在我后面一排,我扭过头,客气地问了一句:“刘工,你这会忙吗,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他放下手里的工作,和我说不忙啊,于是我和他解释了自己的问题,并把图纸递了过去。他看了看图纸,过了大概一分钟吧,抬起头来,紧皱着眉头,我这么多年都没有这样直视过满眼轻视的目光,它向一把利剑一般直接投射过来:“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搞不明白,你是怎么学的呀?我觉得你不适合干这个工作,回去你自己再研究研究吧。唉,我真是不想解释这个问题。”
这个屋子里,当时坐着二三十个人。由于还在实习期,我们被分到了这个类似一个大教室的房间互相学习。我记得当时他说这些话时,声音很大,大得让我有些无地自容。我拿着图闷声地回自己位置上。那一天之后的时间里,我什么都没学进去,一直在问自己:我真的很笨吗?是不是除了我大家都已经懂了?我跨了专业来这里工作是不是当初的选择是错的?怀疑与否定的声音,在空洞的脑海里不停地传着回音。我不停地看着这张图,可这一天来沉重的心情让我一点头绪都没有。可能其他听到的同事一会就忘了这件事,但那些话就像一朵乌云一样,一直压在我的头上。一整天,别人说什么我都在强颜欢笑地掩饰自己,但说过什么我却不知道。我的心思一直在这张图上。直到下班时,我依然没有弄清楚这个问题。
下班回来的路上,我坐在班车上望着窗外,听到别人的欢笑和聊天声,自己却像一个局外人一般,好像我无法属于这里,也没有谁愿意接纳我。那些话不由得在我脑海里打转:难道我真的在这方面不开窍吗?又或许这个工作真的不适合我吧。
后来我虽然顺利过了实习期,但我对于系统图这些东西一直很抵触,只是一知半解,我发现自己再也不愿深入了解这东西了。上了这么多年学,我从来没有因为哪一门考试战况太惨停止努力过,也没有因为哪一门课特别难学就直接放弃了。相反,我知道自己的弱势后会更加努力把这一门课程追回来。但没想到,我现在竟然会对系统图这个问题如此抵触,而且事情是发生在工作后,本来应该更加成熟的年纪,却幼稚地被环境打败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几年,直到后来有一件事情发生在我身边,我才慢慢与自己和解。
记得2013年开始,我觉得工作有一点像在养老,工作几年后大家对工作上的事情不再那么上心了,当一个人的状态改变时,他们每天都像操作着同样的事情,而且这种思维极具传染力,我开始和大家一样,陷入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每一天都是在重复着昨天的故事。但很快,这种感觉让我再也无法忍受了,就像被水藻缠住了脖子,像身体陷入了泥沼,缓慢地向下走,任何挣扎只会加快精神死亡的节奏。于是我在想,与其在自己的工作中没有起色,不如利用大把的空余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于是我在那一段时间开始思考:我想做什么。由于我当时从事的工作有一定经验了,并不想转行跨度太大,于是就潜下心来,考了一个本专业通过率很低的注册类证书。成绩出来后,毫无悬念地通过了,全单位的人即刻都认识了我,无论接触过的还是没有接触过的,而在此之前其实我并没有太大的信心能顺利通过。之后我也并没有满足于这个小小的成绩,继续考了MBA,自学了理财、管理等其他专业的知识。而在这个过程中,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变聪明,但一直都在笨笨地,按照自己的慢节奏前行着。
有一天,我清楚地记得,还是那位曾经挖苦我的老员工对我讲:哎呦,你说你脑子这么好用呢,学啥都能学会,跨度这么大的专业知识你全能学会,太厉害了⋯⋯
他那天说了很多,而几年前说过的话可能他早已忘记了。但那一天他对我说的溢美之词,我却没有感到一丝的愉悦。我心里早已没有记恨了,可我却仍然不会对他的任何赞美有心动的感觉。因为他见证并评价了我的各个阶段,而前后的反差让我有些恍惚:这是在评论同一个人吗?可我还是原来的我啊,我没有变得更聪明,但是却得到了更多的掌声。
我从来没有改变过,只是你们看到了不一样的结果而已。况且,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我,可能比现在更聪明更勤奋一些。
但很不幸的是,我现在依旧不愿意多看一眼系统图,看到就会非常抵触。我的大脑就像被念了一道咒语一般,再也解不开了。
和上面经历很相似,今天我还看到了一个小故事,但这个故事是关于小学生的。在同一天里面老师和“差等生”的思考方式究竟有哪些不同:
一位老师批改试卷时,发现一个孩子并没有按自己上课时讲的方法去答题,自己想了个很笨的方法,最终结果算错了,而且试卷也没有做完。老师很生气,在试卷结尾批注:上课不认真听讲,考试没有认真复习,错的太多!
上课时,老师在发试卷时当众批评他,让他下次好好努力。
后来那一天听其他老师说,这个孩子竟然在上课时唱歌,还笑得很大声,扰乱课堂秩序。
而对于这个孩子,这一天又是怎样经历的呢?
今天上数学课考试时,有一道习题老师鼓励自由发挥。我想我虽然熟悉老师讲的方法,但这应该不叫自由发挥,不如我自己试着解答,到时候全班估计就我自己愿意动脑子想新方法,老师肯定会表扬我的。于是我想呀算呀,终于得出了一个结果,真是太高兴了。可这次考试时间怎么这么短了呢?还有好多题没有做啊。算了,老师只要看到最有难度的题能解答出来,他就一定会表扬我的。
终于发试卷了,可老师对我好像很不满意。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一下子从空中摔下来的感觉,真扫兴。
唉,我要是不让自己高兴起来,恐怕今天的语文课也听不进去了,我自己给自己唱首歌吧,小声一点就好了。哈哈哈,我真的越唱越高兴了,刚才考试的事情都忘了,后来我居然笑出了声,语文老师竟然说我扰乱课堂秩序。可我看见好多人都笑了啊,他们也被我逗乐了。
在我们还不够成熟时,我们很难理解那些经验充足的人,是怎样看待这个世界的。而正是这些“新人”,无论是初入职场还是刚刚步入学校,很容易受到所谓的经验的打击。我们只是正常地表现自己,却被他人看作异类。那些经验的持有者对你的行为进行评价和指正,而这种指正往往又掺杂着他们的排斥或蔑视。不知道曾经有多少人在学校时,因为老师某一次的责备,再也不想去接纳某一个学科了,哪怕他总是机械的去努力改变,可他心里清楚,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它再也回不到初始的状态了。
“差等生”只是暂时的落后,而有时只是因为要求的问题而人为地变差了。一路成长过来,谁能保证一次差等生都没有做过呢?可我们在面对身边的差等生时,却忘了曾经自己也像他们一样,笨手笨脚,拼命努力却怎么也想不通。给他们一些宽容和耐心吧,那个差等生身上多多少少都有我们成长的影子。给他们一个可能,仿佛对昨日笨笨的自己轻轻一笑,泯尽曾经的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