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当……当……”
古老的钟楼一阵轻微的颤动,一阵透着湿气的钟声从里面一下一下地传了出来,整整十下。
漆黑的校园里,只有几间教室还亮着灯。从远处看去,从窗户里透出来的微光,如风中的烛火般,在黑暗的魅影里摇曳。黑暗吞噬了一切。
“怎么这么快就十点了?”在其中一间还亮着灯的教室里,仍然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抬起头,伸了伸胳膊。
“谁知道。”另一个放下了手中的笔,整理好东西。“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教室。
“哎,包子,你听说了?最近学校里出现了一件怪事儿——“
“啥事儿啊?我咋没听说?”
“就是学校里的灵异事件啊!你真的不知道?”
“废话!我知道还问你?快,说来听听!”
上
“当……当……”
“哎?我怎么睡着了?”
一间明亮的教室里,一个头发蓬乱的人揉揉眼睛,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看起来他睡了有一段时间了。
“Danm it! ”他瞥了一眼手机,“都十点了。我该不会是从下晚自习一直睡到了现在吧?”
说完,他马上整理了一下,走出了教室。
“真是累死我了——奶奶的,人全走了,都不叫我——”他刚准备说下去,随即又想起,曾经有人试图叫醒过他,不过被他在睡梦中骂了几句后,那人就走了,后来也没人“打扰”他了,于是他就睡到了现在。
想到这里,他马上就闭嘴了。现在已经很晚了,他必须赶快回家。
楼道里一片漆黑,只有几盏昏暗的白炽灯在楼梯的拐角处亮着,灯光下的阴影悠悠地摇晃。也不知校长为何校长挺着啤酒肚,开着小奔驰,头发油光锃亮,却不舍得花点钱更换一下学校的照明设备,这些似乎是上个世纪的白炽灯泡,尽管已经老化,却不得不苟延残喘。
“明天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唉,真烦!”他从对校长先生的批判中回过神来,嘀咕着,并且也加快了脚步。可是由于走得过急,他没注意到地上居然横放着一条拖把,于是,不出意外地,他一脚勾到了拖把上。
“啊!”他一个趑趄,险些摔倒在地上,幸好他扶住了墙。不过他口袋里的手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刚刚那一下,让他的手机从宽松的校服里掉了出来,摔成了三块。
“尼玛……”他重新站好,看到已经解体的手机,不由一阵心疼——虽然是几十年前的老人机,不过好歹也是花钱买的啊!看着自己的手机被分身,想必没有人会很开心吧?如果有——那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土豪”了!
不过这也验证了一句真理:诺基亚,就是牛!
他捡起手机、电池和后盖,发现——果不其然,这大名鼎鼎的诺基亚就是经摔,屏幕完好无损。
想到这里,他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重新组装好手机,然后开机。
看着屏幕上熟悉的两只手握在一起的动画时,他忽然有些感慨——这曾经不可一世的诺基亚,如今,也没落了呀!
不过,感慨归感慨,家还是要回的。等动画过后,他看了一眼时间——刚好十点整。
“这诺基亚好用是好用,就是每次重启都要重新设定时间,哪像现在的智能机,自动联网校对时间,多省心。”他心中暗自忖度着。”不过,现在什么时候了?”
他没来得及想那么多——管它几点几分呢,赶快回去要紧,不然等下门卫关了门可就出不去了。
走出教学楼,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今天是满月,此时,原本一直躲在乌云后面的月亮又出现在夜幕上。月光倾泻下来,照亮了一切。不,准确来说,是一阵微风吹过,挡住月亮的乌云被吹走了。
他望了望广场那边的钟楼,想对下时间。不过,他却感到有些奇怪——明明刚才才响了十下的钟,怎么现在还是指向十点整呢?钟楼没有秒针,所以无法判断它是否还在走,又或者是刚好没弦了。
从教学楼到学校大门要走一段不短的路。不得不说,这学校真的很大,而且绿化又多——都是上一届校长的功劳。想必学校贪污了不少学生的钱吧?
他选择了一条比较偏僻的小路,不过是条捷径。这条路的来历也是十分有意思,据说是人为地“走”出来的,这也印证了鲁迅的一句名言——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因为校园很大的缘故,每天早上准备“踩点”进入教室的学生们都会被学校里这“丧心病狂”的“官方路径”给折磨得苦不堪言,据说那曲曲折折的大道之间,已经被无数的学生“制造”出了一条直线——两点之间线段最短嘛!学以致用,估计也就这样了。
“当初设计施工的人都是蠢货吗?”他有点气,“好好的学校,搞得这么复杂。当时的领导都在想什么?准备把学校弄成自家公园?”
走着走着,他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
“我……难道迷路了?”
虽然月光明亮,不过这条路上的树荫更加茂密,从某种程度上说,这里甚是阴森恐怖——杂草丛生的泥巴路,奇形怪状的树,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以及,唯一有点生机的:虫子们的鸣叫。
他倒不是怕,只是,他现在无心欣赏这大自然的宁静。他试着向几个方向走了一段,却发现,在这茂密的树林里,他已经“找不着北”了。咬了咬牙,他确定了一个方向,快步向前走去:虽然迷失了方向,但是校门大概的方位他还是记得的,这树林再大,也总有个尽头,智取不成,那就只好来硬的了!
借着手机上的小灯,他一路磕磕绊绊,也总算是走出了这片树林。但他发现麻烦不会这么快就结束,因为在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以后,他发现,这地方他好像没来过。
这是一篇开阔的平地,似乎很久没人来过,又或者说,没有园艺工人来过了,半人高的杂草随意地生长着,使这里看起来像是一片荒地。他有些不知所措,刚从漆黑的树林里出来,又到了一个自己没来过的地方,要是他知道怎么回去,那真是见了鬼了。
该怎么办呢?他思索着,要不要试着走走看?还是不要冒险了吧,他想,别到时候再迷路一次,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虽然本来就没什么可“失”的。不过,再这么待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他拿出手机,发现屏幕上正在播放着关机动画——他忘记了,他的手机电量早已耗尽,如今自动关机了,真是雪上加霜,本来他还想打个电话问问同学的,虽然这种“在学校迷路”的事情并不好说出口,不过他当时没想那么多。
那——就试试看吧!“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到时候门卫会不会不给我开门啊,毕竟他不知道我是不是住校生。”心里想着,他的腿在杂草丛生的地上挪动着。借着月光,他打量着这块草地:它大概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吧,不过要小点。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毕竟经过几年的“挑灯夜读”,他的视力已大不如从前。现在如果有个人站在十米开外,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正所谓:三十米外雌雄同体,五十米外人畜不分。更何况,还有半人高的杂草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天知道会不会突然从草丛里蹦出一只猛兽来,又或者——一个盖伦?
想到这里,他被自己逗笑了,这时候居然还想到这个,也是没谁了。
一边走,他一边环顾四周。月光明朗,按理说他应该可以看清楚远处的物体才对,可是他不争气的视力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因此,映入他眼帘的,除了杂草,就是远处斑驳的黑影——有连成一片的,想必就是这块空地的围墙了吧;也有断断续续的,估计就是远处的建筑。
走了几分钟后,他以为自己走了不短的距离,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速度。于是他回过头来看看,果然后面的树林已经变成一团模糊的黑影了。他再回过头来,打算继续走。
忽然间,他发现——前方清晰地出现了一个黑影,看那样子,似乎是个——人!
真是“惊喜”!“惊”是因为,在这荒凉且诡异的草地里,居然会有一个人!这大半夜的,又不是教学区,也不是生活区,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个人呢?该不会是鬼吧?
他摇摇头,“哪来的鬼啊,老子从来就没怕过鬼,一直都是鬼怕我!大半夜独自一人看过《午夜凶铃》的人,还会怕鬼?”不过虽然他知道,但是他的头皮还是忍不住麻了一下。“生理反应,这很正常。”他安慰自己。
要说何来的“喜”的话,那就是他终于可以有个交流的人了,其实就是问路啦,不过前提是,那个黑影确实是个正常的生物。
他一路小跑过去,脚步仓促。如果从他上面看下去的话,就像一只野兽在草丛里奔跑。杂草使得他不得不一边跑一边拨开它们,而草的叶片边缘锋利的倒刺,在他手上划出了几道伤痕。他手吃痛,于是放慢了速度。
等可以看清那人头部的轮廓时,他却吃了一惊,因为他发现,那人的头,居然是长方形的!
“什么呀,原来是块牌子!”他走到那块牌子旁边,用手摇了摇,发现它已经有点松动了。
也不知道这块牌子放在这里多久了,上面居然结了一层灰。他抓起一把草,用草轻轻地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牌子上面的字出现在他的面前。
“失落园……什么啊,根本没听说过嘛!“他摇了摇头,清楚地记得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地方。”看看背面有什么。“他走到另一面,扫去灰尘后,看到了一幅——“地图?”
他仔细看着那副地图,发现它竟然是学校的平面图。在平面图的左上角,标示着“失落园”这个地方。不过他记得,在校门口的另一幅学校平面图上,左上角是一片树林。很明显,在制作校门口那副图时,有人故意隐藏了这个地方。
令他无语的是,他清楚地看到,校门口居然在右下角!也就是说,他原本一直以为是“正确的方位”原来刚好是错的!无奈之下,他只好往回走。借着地图,他向着校门口那个方向走去。不过这次,他必须再加快速度了,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估计也快到校门关闭的时间了。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走到了大路上,这次,他没有选择再抄近道,而是老老实实地顺着大路走。又过了十多分钟,他从影影绰绰的树叶之间,看到了学校大门。
天突然黑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发现一片乌云正在慢慢地遮住月亮。不一会儿,他感觉手臂有点湿。
“看来是下雨了,这可不妙。这种天气,大雨说来就来,我又没带伞,回去估计要被淋成狗了。”
但他脑海中却闪过一种奇怪的念头,这种怪异的感觉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他突然浑身发痒,呼吸困难,好像有许多虫子在他血管里蠕动,又好像是溺水……他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不过好在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他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心脏病啊之类的,之前也从来没有过这种症状。怎么回事呢?莫非自己有什么先天性疾病,而家里人没告诉我?
想到这里,他开始头疼,于是便不再去想。
不过好在终于走到校门口了。他前脚刚跨出校门,后脚雨就开始明显起来,从刚开始只是偶尔飘过几滴,到微微的细雨。他很清楚,这雨迟早会变大,如果他不快点回去的话,铁定会被淋成落汤鸡。他家住在海滨小区,步行到学校要二十分钟,如果坐公交的话,只要五分钟。
离开之前,他看了一眼钟楼,发现它仍然指着十点整。看来钟楼确实是没弦了。
他注意到,今天的校园内居然空无一人——当然,除了他之外。要是平时,这个时候应该会有人在教学区啊,怎么,都回家了?
“当……当……”
一阵沉闷的钟声从夜空中飘了过来。他奇怪地望了钟楼一眼:它不是没弦了吗?怎么又响起来了?响了说明它还能走,那为什么指针都不动的?
管它呢,又不关我的事儿。他想。
走到附近的公交站牌前站好后,他停了下来。今天路上夜行的车很少,除了远处的路灯投过来的长长的影子之外,就只剩下空气中淡淡的檀香味,和远处隐隐约约的火光。那是有人在路边烧香和纸钱。
今天是七月半。
没过多久,一辆的士从远处打着远光灯驶了过来。虽然他很讨厌在这种路上开远光灯的司机,不过没办法,这种时候能有车就不错了,仅此一辆,千载难逢啊。
“海滨小区。”他坐到了车的后排。可奇怪的是,车子并没有发动。他往前面看了一眼,顿时觉得毛骨悚然——驾驶座上根本没人!
“靠!妈……妈的!“他连忙推开车门,从车里钻了出去。他感觉有一双眼睛正在背后盯着他,他下意识地回头一看,看见了坐在驾驶座上的人——那人身材矮小,明显是个侏儒,难怪刚才没看见他。
那侏儒直勾勾地盯着他,两颗眼球都快要爆出来了,看起来很阴森,那眼神让他心里发毛。
“喂,要不要去啊?”
“算……算了吧,我……”他支支吾吾道。
“奶奶的,有车不上。@#¥%……&!”那侏儒重重地踩了一脚油门,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那车一走,他就后悔了,因为他觉得,在这种时候,他是等不到车了。自己真不应该有刚才那种反应的,并且后来居然还拒绝了司机的请求。他决定了,如果还能等到车,不管多贵,他都坐了——“好吧,太贵的黑车也不行,那可是我的零花钱啊。”
空气开始变冷——这是大雨来临的前兆。潮湿的冷空气肆意地拨弄着他的发梢,然后他听见了一阵飘忽不定的笑声,很嘈杂,时而尖锐,时而深沉,有女人的,有男人的,可是仔细一听又似乎是孩子的。各种不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进入了菜市场一样,吆喝、吵架、剁排骨……
一阵白光闪过。
“轰隆……”终于,要开始下雨了。
他一个激灵,从刚才的幻听中回过神来。
又是一次闪电,这雷雨还真是说来就来。伴随着另一次雷鸣,倾盆的大雨就落了下来。他退到了候车亭下躲雨,不过身上还是湿了一点。他现在感觉很糟糕:倾盆大雨,没伞,手机没电,没车回家……
他呆呆地看着路面发呆。豆大的水珠砸在地上,溅起了无数水花,有些还到了他的裤腿上。他脑子有点迷糊,感觉一切都不那么真实了,一阵虚幻的感觉袭击着他,意识开始离开他的肉体,像气球一样缓缓升空,马上就要出离这个世界了。
在恍惚中,他听到了“啪嗒……啪嗒……”的踩水声,忽高忽低,若有若无。他仔细倾听着,却无法辨认这声音到底来自何方。
就在他的意识快要迷失的时候,一声惊雷将他拉回了现实。
“啪嗒!啪嗒!“的声音近了。猛然间,他感觉似乎有人正站在他的身后,并用恶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让他脊椎骨一凉。他有点慌,虽然路边灯光明亮,不过他却没有在自己身边发现除了自己以外的影子。大雨还在不停地下着,浓密的水珠铺天盖地,像是无数把锋利的刀子从天空落下,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他使劲地转动眼珠,试图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些什么。
可是,映入他眼中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不,这不是黑暗,这是一种失明的感觉,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其实是闭着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脑海中的幻影罢了。他试图睁开眼睛,却发现这很难做到,他的眼皮像是被人用胶水粘住了一样,死死地连在一起。
周围的店铺早已关门,路边也不见人影,在马路前方的拐角处,几团火光若隐若现。
现在该怎么办?雨这么大,回家肯定湿透了,搞不好还得感冒。可是,就这样站在这里干等着雨停,也不是办法。虽然是雷阵雨,但是也要下两个多小时的,那时再回家,可真的算是“早”了。
他把手机裹在衣服里,把口袋里的钱掏了出来攥在手中,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冒着大雨回家。他记得,他回家的一路上,路边都有很多店铺,他可以充分利用每个店铺门前的屋檐来躲雨,这样至少不会全身湿透,也算是无奈之举了。
在他刚准备跑的时候,一阵奇怪的声音又传进他的耳朵。
“啪嗒……啪嗒……”
这怪异的声响又出现在空气中,那种被死死地盯住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一阵烦躁感袭来,他干脆直接转过头去,想弄清楚这声音到底是从哪儿传来的,竟然可以在漫天的雨声中使他听见。
他一转过头去,发现在他背后——
一张漆黑的面孔正躲在候车亭的阴影里,注视着他!
在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他看不清那张面孔,只觉得那是团模糊的影子。
可是那团黑影未必也太清晰了,真实感如此强烈,让他心头一惊!
“啪……”他怀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但手里的钱,却越发攥得紧了。
过了一会儿,这团影子开始渐渐清晰,似乎是那个“生物”从阴影里走到了灯光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在他可以看清时,他看见了一张皮。
对,是脸皮,一张贴在头骨上的脸皮,没有五官,只有头发。那个人头头发湿漉漉的,仅仅地贴在他的皮上,水珠正一滴一滴地从发梢落下“滴答……滴答……”的声音混杂在嘈杂的雨声中,瞬间就分不清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开始有些胸闷、气短,头脑也有点不清晰了。在眼前一黑后,他失去了知觉。
下
他揉了揉眼睛,摸了摸晕乎乎的脑袋。
眼前是一排排课桌和椅子,未擦的黑板上还留着一行行数学公式,空气有点潮湿,外面的月光暗淡。他看了眼教室墙上的挂钟——快要熄灯了。
收拾好东西,关闭教室的灯,他走在昏暗的走廊上,想起了刚才的那个梦。
在梦中,他经历了一些很古怪、恐怖的事情。虽然他知道那只是个梦,但那种亲身经历的感觉,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不过——那真的是梦吗?他摸了摸头,并没有感觉到不适,除了刚睡醒后的那种头晕之外。
他回想起了许多从前听过的恐怖故事,但这只会让他更害怕。
“人就是这样,越是害怕、恐惧的时候,就越是会想起那些会让自己感到恐惧的食物,以此增加自己的恐惧感。很多时候,人们都是在自己吓自己。”
他边走边想,以至于没有发现自己走到了楼梯的拐角处。于是,只顾着低头思考的他,一头撞到了墙上。
“……好痛!我靠!”
他狠狠地骂了一句,又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肿了一个包。突然间,这种传来的疼痛,使他意识到一件之前他没有意识到的事情:刚才他醒来时那种头晕的感觉,雨梦境中的别无二致!这像是——头部被钝器敲击过的眩晕感。
这绝对不是刚睡醒后的感觉!
刚才,真的只是一个梦吗?他开始怀疑。可如果不是梦的话,那么……
不,怎么可能!那肯定只是一个梦罢了!
他快步走向校门。
月亮被云遮住了半天,剩下的半边月亮周围,围绕着一圈淡淡的光晕。
“月的光是死的光。”他想起了巴金的《月》中的一句话。他仔细看了看天空,“快要下雨了。”
因为没带伞,所以他只好走得快些。
“当……当……”钟声提示着他,已经十一点了,也意味着学校要断电熄灯了。
已经到了校门口,他回头望去,整个教学楼都是漆黑的一片,只有寝室还亮着灯,不过也快要关闭了。这是,他听到有人喊他,是巡夜的保安来关门了。他走出校门,看了一眼街道,一段黑一段亮的,因为两个路灯相距较远,所以它们中间有一小段路是黑暗的。
天空中传来一声轻微的雷鸣,他急忙走着,希望可以在雨变大之前回到家里。但他的希望落空了,因为一分钟之后,一声巨大的响雷响彻天际,他甚至因为走得太急而没有注意到闪电。又过了两分钟,就开始有雨飘到他的脸上,随即又砸在他的头上。
他快速地跑到路边的店铺里。他有点苦恼,这雨估计一时半会而停不了,而他们学校又不在县中心,车辆不多,这大半夜的等到出租车的希望很小了。看起来,他要在这里待一阵子了。
他呆呆地望着路边的公交车候车亭,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小伙子,没带伞吗?”
他回过神来,扭头一看,原来是商店老板。那个中年男人有着一个光溜溜的脑袋,油腻的额头反射着灯光,大腹便便的样子和一身松垮的衣服,脚底下踩着一双拖鞋,很像是一个和尚。
但他却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来,虽然那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他认识那个商店老板,学校也有很多人认识他,因为是小县城的缘故,大家一来二往,也互相熟稔了。
“是啊。不过这是阵雨,很快就会停的。”他回答道。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天知道这雨到底会下多久。
“那倒是。不过看样子也要下一阵子了。我这有伞,可以借给你。”老板继续说道。
“谢谢。不过我再等会儿吧,看看雨会不会变小,到时候再说。”他很奇怪,自己竟然没有接受老板的好心。
“那好。但我也要关门了,再陪你等一会吧。”
这回他没有回答,因为他在和老板交谈的时候,看到了贴在墙上的一张报纸。
他无聊地浏览着上面的新闻。报纸已经有些泛黄了,看样子有了些年头,上面的日期显示,这张报纸是七年前出版的。
“这家店我已经开了七年了。”他背后传来老板的声音,“自从来到这里以后,我就养成了剪报的习惯,不知不觉也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了。”
“老板你还是挺有毅力的啊,不像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一开始踌躇满志,最后不了了之,唉,看来我得……”
他忽然停了下来,并不是因为他在想什么,而是他看到了一则有关于他们学校的报道,这提起了他的兴趣。
七年前,学校的“绿化工程”刚刚竣工时,有人在一个园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样子惨不忍睹。据法医鉴定,死者死于钝器击打,然后被人以残忍的手段毁尸,因为当时学校还没有安装监控,因此这个案件到目前为止还未有重要线索,成了本市的一大悬案,据说市委书记也因此下台。
“真的假的……难怪一直听别人说这学校出过血案,没想到……”他叹了口气,“唉,真可怜!”
“那个发现尸体的人也吓得不轻呢,看来那人死相肯定挺恐怖的。”老板的声音又一次从他背后传来,让他感到脊背一凉。他总感觉这老板怪怪的,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怪。
他又看向这片报纸的,发现其周围还密密地贴着许多片报纸,全是关于那个案子的,但时间间隔长短不一,有几个月的,也有几年的,最近的一次是在一年前。他聚精会神地看着,却突然注意到了一个词。
不约而同地,所有关于这个案子的报道中,都出现了“失落园”这个名字。
“失落园、失落园、失……”猛然间,一种被针扎的感觉让他全身颤抖。绝对没错,这肯定是出现在自己梦中的那个名字!在惨白的月光下,路牌上的几个大字清晰可见。
“这怎么会?”他有些发懵。他记得自己之前从未听受过这个名字,可它又是怎么出现在自己的梦中的?或许是曾经他去过那个地方,后来由于某种原因忘记了?
“不可能,这么邪乎的事情怎么会……”他仍然想安慰自己,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虽然很轻微。
“听说后来去过那里的人精神都出了些问题,尤其是那几个去现场勘查的警察们,有一个还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似乎是被吓得不轻。”
“……!”他猛地一惊,差一点喊了出来。老板的声音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让他心惊肉跳的。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几个字,头也不回地说:“那后来……那个园子怎么样了?”
“据说后来被学校拆掉了,在原来的地方建了个人工湖。但奇怪的是,人们在湖里放生的鱼,没一条活下来的。”
“额……真的假的啊?听着怪吓人的!”他握紧了手心,一股湿漉漉的感觉传来,他知道现在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来这里的学生们常跟我说起这件事,我挺感兴趣的,所以一直在关注着这件事情的进展——不过可惜的是,最近都没什么新闻给我收集了,唉!”
“像这样的新闻我觉得少一些是好事……”
“也许吧,不过那就苦了一帮记者咯,没新闻报道,只好自己‘搞个大新闻’了!”
他觉得老板说话有些奇怪,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于是,他索性不回答了,目光又回到那些报纸上来。他注意到,所有有关这个案件的报道,都是由一个叫“陈松”的记者写的,这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他似乎想起来了,他抬起头,看向柜台后面的那块墙壁,墙上挂着的那块营业执照上,赫然印着老板的名字:陈松!
他心头一紧,竟然没有意识到,原本应该在柜台的老板,此时不知道在哪儿。
“这下,又有新闻了!”
他再次转过身去,这次,他的眼神像是被控制了一样,一下子飘到了满墙报纸的一个角落,他看见,在一张崭新的报纸上,有一篇关于学生精神失常的报道,而那个学生,就是他!
眼前一黑,他晕了过去。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车上,车窗外的景物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车正向陌生的地方开去!
“停车,快停车!”他大声喊到,可是司机似乎没听见,依旧头也不回地开着车。他用手拉拉车门,发现车门已经被锁了。
情急之下,他看见了手刹。于是,他趁司机不注意,抓住手刹手柄,然后按下了顶端的按钮,用力将它拉起。突然的制动使得他差点从两个座椅之间撞到挡风玻璃上,车轮与地面发出了强烈的摩擦声,汽车在路面滑动,失控着向前冲去,而他也在车里撞得七荤八素。
正当他感觉天旋地转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前方的一片黑暗。
盘山公路变矮小的护栏根本抵挡不住汽车的冲击,眼看着车就要冲下山谷,坠入深渊!
“啊……”
“怎么了?”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他睁大了眼睛,看了看窗外。
是梦!梦中梦!
为什么自己会做这么奇怪的鞥呢?为什么自己在梦里还可以梦见自己做了另一个梦?
那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让他不寒而栗!
“你做噩梦了吗?”出租车司机问他。
他想起来了,他从学校出来,因为突然下起了大雨,所以就叫了出租车,现在雨已经停了。
“没什么。”他嘟囔着。
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是在梦境里。可是,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他也有些奇怪。他攥紧了手心,发现手心全是汗,随即,他感觉到了手里有什么东西。他借着光,看到了一张报纸。
等等——报纸?
一阵电击的感觉袭击了他的神经,他哆哆嗦嗦地看向那张报纸。
“哎!哎!怎么……前面怎么突然没路了?”司机猛踩了一脚刹车,可是还是来不及了,汽车怪叫着冲向了山谷……
尾声
“后来呢?”
“后来啊……据说,听到这个故事的人会有同样的遭遇……”
“切!”包子不屑地说道,“吓唬小孩子的东西,谁信?!再说了,我胆子这么大……“
他转过头去,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
一张纸飘到了他的脚边,上面有几个淡淡的字:下一个就是你。
——2014年4月10日 初稿完结于英语晚自习
——2016年8月15日 完成录入
后记:
现在看着自己写的槽点满满的小说时,未免觉得有些不忍直视。当时提笔时,只觉得这会是一篇惊天地、泣鬼神,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的大作,虽然拿不了诺贝尔文学奖,但是登顶国内短篇小说榜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事实证明,是我 too naive 了,但是也毕竟是自己的作品,娘不嫌儿丑嘛!因此 po 到此处,博君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