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自己越来越像暗夜里才活动的生灵。
那阵子的崩溃,黑夜里辗转,无法入睡,已养就了一种愈夜愈神清的恶习。走在晌午刺眼的阳光里,竟然有了一种不适的晕眩。
为了不让自己总在昼里抱着被子晕睡。使劲地看安妮宝贝的小说。很久了,刻意不让自己再碰触这样的暗糜的文字,怕的就是会把自己骨子的阴郁都如丝般地越扯越长。可是,再碰触,依旧沉迷。她的文字,就像她所写的那样,那是腐烂里开出来的花,始终带着那样的魅惑,妖异却又沉沦的美。
仿佛自己就是她笔下那些个暗夜里才生长的生灵。孤独,阴郁,表情冷漠又懒散的女人们。她们都在黑暗里,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什么;又异于常人的敏感,丰富,脆弱,渴望温暖;藐视世间一切的淡漠,不过是种保护色;还都愚蠢,不健康的。愚蠢的是以为脱离了正常生活,还能存活;不健康的是沉溺在黑暗,而不能自拔。所以,结局无一不悲凉。我想我也会是,无力回天的。
早就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个容易快乐的人,也是残缺。一个一直在孤独里成长的孩子,能完整么?
仿佛又回到那一大片寂静无声的田野,还有一条安静的河,高高的绵长又曲弯的河岸。河岸边的树上,那个躲在枝桠间的肮脏又无人照看的小女孩。她有着怯生生的眼神和对这世界浑沌未知的糼小的灵魂。透过树影的阳光,穿隙枝桠的风,记忆里依然明亮温暖。那就是我的整个的童年,那里的记忆没有人的出没。
我的孤独很早就被埋下了种子。
都如记忆的那么灰么,也没有,小段的明亮。青春芬芳而又青涩的年月里,有人给过我温暖,呆在他的身边就感踏实又安全。那时的我该是幸福的。可是,当时的我们都太年轻,力量都单薄。对于生活,都很无力。我,还是源于灵魂深处的那一抹不羁,要离开,试着让他挽留,给过我的温暖也曾不想放弃;他,还是源于那还没被磨灭的锐气,骄傲不容他挽留。彼此就此错过。离开那刻,就知道我错了。他的温暖是留有余温的,记忆的深处永没有办法抹灭。
选择离开的借口,是个更残缺更不羁的灵魂。两个人的残缺凑在一起,不是完整,是个更大的缺。霸道的家伙,言语始终漂亮。宽容与接纳只是口头,行为始终暴虐。他有太多不堪的过往,却要别人是张白纸。一开始就贪婪,陕隘,自私。也不是没有发觉。他的情绪从来都是靠对我的暴力来发泄。下手的狠与决,让人无法想像是常把漂亮感性的言语挂在嘴上的人。会不断地请求原谅,会不止一次地流下眼泪,接着蜜一样甜的话来继续哄骗。然后,喝了酒,又继续发疯。他就是那暗夜里藏着的魔。我对抗,力微薄,让黑暗的力量越来越把自己吞噬,心性扭曲得更厉害些了。
儿子出世的那刻始,发誓要让自己健康明朗。因为成为母亲而努力开朗过。阴影面积实在太大,母亲的天性仍无法相抵。儿子被送到另一座城后,那场貌似还有两个人的婚姻里,我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孤独,更无助,更觉寒冷。
终于,走过了。
一如既往的孤独,至少自由。
还是她的文字,就在这里结束吧。
任何人对我做的任何事情,我不会再有怨言。因为他或她是自由的。
任何人任何事情也都无法再带给我任何的束缚。因为我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