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怕你失望,后来我怕自己失望(一)

有读者跟我分享她的经历,是关于姑娘们之间的友情故事。哓璃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菠菜,和所有姑娘们的友情故事一样,她们自小学起就格外要好。中学同校不同班,她俩的感情更是浓郁的惊天地泣鬼神。如果谁敢冒犯她们中的哪个,另一个一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张牙舞爪,替她讨回公道。

除了上课,她俩几乎以连体婴的形式出现在大家面前。用男同学的话说,成天形影不离,走路都要牵着手走的她们简直就像拉拉(女同性恋)。

她们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见证过彼此朦朦胧胧的懵懂情感。那时的她们就像热恋中的情侣,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就连一起在校园随意走走也要乐呵半天。她们相约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那时的她们,单纯、热血,从来都不曾想过有一天,她们的友情会因为很小的事情分崩离析。

晓璃苦笑着说,时间,距离,男友都没有稀释她们的情感。没有想到导致她心里不是滋味的缘由是一次小小的聚会。

有次晓璃和朋友一起吃饭,恰好菠菜一个人无聊打来了电话。于是晓璃邀她过来共进晚餐。席间,大家聊起来,恰好同席一个姑娘的爸爸,某国企的实权派领导,是菠菜老公的领导。

让晓璃感到陌生的是,那天的菠菜对那个姑娘照顾有加、嘘寒问暖,好像认识很多年的样子不时跟那个姑娘凑在一起轻笑耳语。

然后,就在晓璃快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有一天她无意间翻看朋友圈,意外发现那个姑娘过生日,菠菜给对方送了一套化妆品,看评论里两人的留言,似乎是一起去商场买的。

纳尼!最近晓璃约菠菜一起逛街,菠菜说这两天忙得四脚朝天根本没时间。可是为什么有时间去陪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而且还是自己的朋友去逛街?

说不清是被欺骗还是被抛弃的怪异感觉在晓璃心里蔓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堵在胸口,她很想拿起电话打给菠菜,像以往一样,开着玩笑斗着嘴质问她。可是想了想,还是把刚翻出的电话放回了包里。算了,不想让她和自己尴尬。

还是什么也不说了,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好了。或许她太想帮助自己的老公了,只是偶然的事情。或许她们是偶遇呢?日子就这样不疾不徐地过去。但在晓璃心里总觉得有点什么,在悄悄地改变了。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出现了。菠菜又一次重复了这样的做事风格。只是这次换了个人。那个人是晓璃的密友,与菠菜公司有业务往来。后来那个密友悄悄跟晓璃说,菠菜这个人挺有心计。觉得谁有用,就刻意越过中间的朋友想尽办法搭关系。不同的是,这次菠菜隔过晓璃对其密友的示好触到了礁石。也许她最始料不及的是:她失去了晓璃的友情。

密友的话刺伤了晓璃的心,也使她有点尴尬。毕竟密友是通过她才认识的菠菜。这次她也无力辩解了。心底充满对这份友情深深的失望。

闲暇时,回想起她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正是因为曾经拥有过那么纯真的情感,对现在的局面才更无法接受。过去有多么要好,现在就有多么讽刺。

感情一旦有了嫌隙,会因为很多小事裂口越来越大。也许是因为某次需要菠菜,她因事推脱的陪伴;也许是因为她没有注意到晓璃的心事,只顾兴高彩烈地描述她的宏伟蓝图;或者由于第N次因为要陪更重要的人,把晓璃孤孤单单地扔在了大街上;或者由于菠菜太想开拓人脉,又一次越界私下和晓璃的朋友单线联系;又或者是因为她再也给不了晓璃想要的安全感。

她们逐渐渐行渐远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事充斥着彼此的生活。职场打拼,新生儿诞生,照顾家庭,同事关系,婆媳矛盾…等有一天惊觉她们几乎接近失去联系的时候,她们已经大半年没见过面了。

一个周末的午后,家里只有晓璃一个人。她很享受这伪单身的一天,晨练、到早市买菜、收拾房间、听音乐、遐想…

当手指碰到一个纸盒子的时候,哼着歌的晓璃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的、涩涩的,有点想哭。不用打开,她也知道里面是满满一盒子信件。那是她和菠菜高中时同城不同校时,所有往来的信件。那时的她们就是那么纯情矫情。那些信件记录了两个少女稚嫩的傻话、疯话、那些只有她俩才懂的胡言乱语。

有些卷边发黄的信封上,熟悉的字体与地址似乎打开了长长的时光隧道。晓璃陷入了沉思。潮水般的往事涌上心头,让她有些恍惚。她想起曾经为了菠菜和一个姑娘闹别扭,为了不让菠菜失望,她坚定地站在了菠菜一边,与那个姑娘划清界限。她想起菠菜和男朋友分手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她强忍着心里的紧张与害怕,放学路上拦截那个男生,义愤填膺地指责他的无情与对菠菜的伤害。她想起某年秋天,她感冒加嗓子发炎,菠菜需要她陪着一起逛街,听着电话那头菠菜充满期待的声音,她实在不忍心拒绝她,于是强打起精神,用有些嘶哑的嗓子陪了菠菜一个下午。

那时在她的心里,菠菜就是那个最能牵动她每条神经的人。也许男人会觉得不可思议,女生的感情在他们眼里,就是咬咬耳朵、一起聊聊八卦戳戳是非,手拉着手一起上个厕所,为一件小事就闹矛盾的小女子情谊。根本不能和他们那义薄云天的兄弟情谊相提并论。

可在当年晓璃和菠菜眼里,她们就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缺失了哪一个,心里就会少掉一块。偶尔闹个小别扭,两人都会觉得寝食难安,度日如年。用不了一天,就迫不及待地和好。在真正爱上一个异性之前,她们在用对待爱情的那份用心,共同呵护着这段友情。

菠菜也做过许多让晓璃感动的事情。俩人被分到一个班时,菠菜是班里第一个对晓璃微笑的同学。菠菜会为生病的晓璃带来拉下课程的笔记。菠菜曾经偷偷从家里的小卖部成盒成盒地拿巧克力出来,只因晓璃爱吃。后来被父母发现一顿暴打。菠菜家境也算小康,跟晓璃家比逊色一些。

有些友情会因为钱财往来不够明晰,最终导致朋友间心生不满,分道扬镳。但在她俩之间,从不存在这样的问题。菠菜父母对菠菜要求很严格,零花钱控制得很紧。晓璃觉得自己手头宽裕一些,她经常不漏痕迹地在两人一起出去时的花费上想方设法多付一些。

当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俩人都吃过对方男朋友的醋。很不习惯突然有一个陌生人在对方心里变得比自己还重要。然后,又都前后脚结婚、生子。时光终于慢慢让她们接受了现实。

朋友只是对方人生路上的同行者。不能和父母血亲比,不能和兄弟姐妹比,不能和对方的伴侣比,更不能和对方的孩子比。甚至渐渐地不能和对方的领导与同事比。至少人家也算朝夕相处,朋友却是需要时间外加闲情逸致才有必要的存在。

晓璃坐在那盒信前,竟然想得愣怔起来。老公冬旭开门进来都没留意到。东旭看到眼前的景象,一切了然于心,轻轻叹了口气,温柔得摸摸她的头:“不然给她打个电话,一起出去坐坐吧。”

晓璃眼睛亮了一下,旋即又黯淡下来。"不了,从前我一直害怕她失望,不开心。倾尽全力地对她好,尽管有时方法笨一些,也许有时考虑事情也不够周全。可是那份心意很珍贵。她也是。

可是,现在我没有勇气和她联系。现在我更害怕自己失望。我害怕亲眼看到她做出令我心里不是滋味的事情,让我心冷,即使我可以理解她的处境。我害怕看见那样陌生的她,我会难过。我怕在我心里曾经美好的记忆都不复存在了。

我们都在不断长大、变化。我们的生活进入了另外一个轨道。我记忆中的她已经变了。我也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我。或许现在的我们应该放手让彼此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

“难道你们就此老死不相往来吗?” “我想不会吧。我们是见证过彼此所有成长历程的人。我们知道对方内心深处的脆弱与逞强。我们了解彼此所有的喜怒哀乐。我们是曾经无限向对方敞开过心扉的人。我们曾经是彼此的亲人。

现在,我们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暂时分开一下。我想,等我们老了,退休了。不用再围着家庭、孩子、工作打转,没有那么多牵绊的时候,也许我们还可以相视一笑,轻轻牵起对方的手,就像我们一起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现在醒来了。我们会一起抱怨自己那个固执烦人的老头子。炫耀自己儿女的小小成就。念叨商场里心心念念没舍得买的衣服。聊聊相识旧友的家常闲话......

我们只是暂时的迷失了。我相信总有一天,穿越长长的岁月之河,我们还会重逢......”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曾经朝夕相处的人们会渐行渐远;曾经相看两厌的人们会慢慢和解;曾经没有交集的人们会相见恨晚;曾经亲密无间的人们会相对无言。

很多时候你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一切。是时间的大手在翻云覆雨,还是各自身处的环境变化多端?是玄妙的缘分冥冥之中使然,还是不再默契的心灵让彼此越走越远?

当分别的那天最终来临,即使百般不舍,即使犹如壮士断腕,已经长大的我们还是要假装潇洒,转身离开。我最亲爱的小伙伴,从前我害怕令你失望,后来我更害怕让我自己失望。我不要我们的友情在拧巴中前行。我不要亲眼目睹这份友情变成面目全非的模样。

就让我们带上彼此的祝福与想念继续前行。如果有一天,你转过身看到了身后的我,我会轻轻对你说:其实,我从未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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