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小城的半空中,总要养一些花,才接地气。
说是花,其实大多是绿植。带着花朵花蕾的那些花花,我还真没有养长久过。像小玫瑰,香水百合,口红吊兰什么的,总是欣喜万分捧了回去,香艳到花期一过,无论怎么悉心疼爱,顶多再冒出几支嫩芽,换得几分期许,就再无下文了。
如此优胜劣汰,发现绿植倒蛮适合我的。不过也有意外,比如绿萝,能熬得过严寒,却在冬去春来季节交替时,根部发亮变黑,直到“全盆覆没”。还有多肉,原以为它一定熬不过冬天,谁知夏天的酷热,才是它的劫——想想也是,胖子才怕热啊。
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心得。那些养得久了的,其实都不是人的功劳,同一批绿萝,土培的过不了早春,可水培的好几个冬去春来都没事;还有多肉,老桩的总比那些小可爱们耐热——养他们的,是忘了添加的水,是严寒酷暑里,忙碌到被忽略了的时光。
都说花是被勤快人养死的,深以为然。
早都要开了的学,迟迟未开。去学校值班,发现办公桌瓶子里插着的玫瑰枝,竟然生出红色的嫩芽,下一轮值班再去看,嫩芽大有茁壮之势,如果时光允许,它或许会扎根,就连开花,也还是能盼望的吧……
就像我当绿植养的君子兰,一个冬夏都没怎么搭理,这个局促一室之内的春天,它竟然从绿色的叶片中间,长出一茎花蕾来。而我,可以悠然地,看它如丹青妙手般,勾勒、着色,一笔笔地,在岁月里涂抹,先是素描的淡雅,然后是工笔的雕琢,直至国画般的渲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说草木无情,也不尽然。鱼缸旁的那瓶水养富贵竹就能嗅出人间烟火,就像那只有七秒记忆的鱼,电视机柜上的铁皮石斛,墙角的玉树,幸福树下的茉莉,花架角落的芦荟,小假山上的小树苗……他们都知道,要不,怎么都在我们居家的日子里,得住劲儿似的,绽芽吐绿,生害怕辜负了这一段时光。
养在缸里的鱼,是除了绿植之外,另一种生物了。淼老是嘲笑我,只能养个花,还只长叶子,就不养个会动的小动物啥的,这时我便能拿养在鱼缸里的鱼来辩解了。
冉先生和淼同学曾经撺掇我养条狗,是那种特听话的,可以陪我居家,陪我散步,可以和我一起上班,甚至可以帮我叫个小口什么的——去叫那个课代表来抱作业!
——想想,还是蛮美好的。可对于早上六点就出门,晚上六点才回家的我来说,也只是想想啦~~~还是养金鱼吧,就算再多些野生的鲫鱼什么的,我们彼此,也都能在时光里,相安无事。
上次回牛角沟,看到花坛里的几盆多肉,大约是叫虹如玉的,很是诱人。一个小花盆里栽着的,缺了个口,冬天,娘搬着放在二楼走廊上,春天太阳一照,红的发亮;还有一盆,花盆倒是大,但没了底,冬天就风里雪里的,敞着,春天太阳一来,也是翡翠的绿中透着宝石般的红。蓦地想起《边城》里的翠翠,整天在风日里养着,在沈从文笔下时光里养着的翠翠 ,虹如玉,实如其名啊。今天从家走的时候,我把其中的一根提了又提,还是把土按紧了,就让她养在牛角沟的时光里吧。
那一定是极其幸福的。
站在小城三十楼的窗前,我能看见,和我们一起进驻这间小屋,此刻正和我并肩站立的幸福树,悄悄地伸出嫩绿的芽尖儿,在时光里一划,漾出层层涟漪。
那一定也是幸福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