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可是,林妞却说自己是父亲的仇人,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报复父亲。
林妞家在一个小山村里,人们生活贫穷,思想落后。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的父亲和母亲选择了离婚。那个时候她九岁,她对两个人愤恨到了极点,对父亲更是,因为是他提出来的。
两个人没有经过法律程序,私下里商量好了。当他们问林妞选择和谁一起的时候,她瞥都没瞥母亲,对着空气脱口而出――父亲,因为,她认为她的幸福家庭是父亲毁掉的。
她要让她的父亲难过一辈子。
母亲脸色煞白,极力劝阻她,要带她走。可是林妞懒得搭理母亲,死了心要跟父亲。父亲也眼神躲闪,想要说什么,张张口,什么都没说。
母亲走了,她站在山半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她抹了把眼泪,扭头看到了父亲。他走过来抱她:“走,回家吧。”
她抬抬眼皮,没有让父亲抱她,自己高昂着头一路小跑回了家。从今天开始,要开始懂事了。她在心底告诉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恶劣的生活环境和父母的做法,让林妞快速成长,快速成熟。
日子一如往常,可是她知道很多都不一样了。她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点,成了班级里同学讨论的话题,但是林妞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努力学习。
在林妞11岁那年,父亲又结婚了,这个妇女很朴实勤快,家里活做的很利索。可是,林妞还是没来由的烦她,更加深了对父亲的痛恨。
林妞变得不可理喻,或者说她的青春叛逆期来的太早。她说话带刺,好好的氛围被她炸成战场。父亲额角青筋暴起,扬起的巴掌却从未落在过她的身上。继母缩在小角落里,低声下气。这个时候,林妞都以胜利者自居,对他们发出轻蔑的笑声。除去吃饭时间,她总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她要考到镇里的中学去,离开这个家。
继母总是竭尽全力的讨好她,在那个贫困的小村里,在孩子堆里,只有她每年都做两套花褂子,很素净,像一株水仙花,完全不像山里的野孩子。可是,林妞从来不对继母笑,有时候甚至冷嘲热讽,这个时候父亲总会脸红脖子粗,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而每每这个时候,林妞的心里都会升起一丝可怕的喜悦。
九月,林妞小升初,去了镇里的中学。镇里中学离小村有50里,她才十了岁,父亲不放心她来回跑,便让她住校。她当然同意,一来可以不用看到她的父亲,二来她可以有很多时间学习,最后,可以花更多父亲的钱。
看着父亲为难,成了林妞最大的心愿。
终于,父亲在山上砍了半个月竹子,又管左邻右舍借了一些,给她交了住宿费,伙食费。还留了一点零用钱给她,说别亏了自己。她伸手借钱,父亲手上的茧子喇的她掌心疼,她也是山里的孩子,却不曾做过什么农活,一双手又白又嫩。她有一点点迟疑,随后还是心安理得的把钱收在了口袋里。
林妞也争气,从来不乱买什么,除了资料书。因为她有野心,她要离开这个地方,要去重点高中,要让父亲后悔与母亲离婚,要让他难过。
初一时候,林妞没有手机,不能给家里联系,偶尔都是她父亲来看她,在夕阳站在学校门口犹如一尊雕塑。每次来都会给她带吃的,问问生活,她总是随意搪塞。父亲有很多话要说,看着她不耐烦的蹙眉,很多话就戛然而止。很快,初一过完了。
初二时候,父亲和继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是那个孩子体质很差,经常生病。林妞在家的时候,总看到三更半夜,父亲骑着车带着继母和小孩去医院。她经常在这个时候醒来,但是她从来不上前过问,像一个麻木的观众,没有一丝担心的看着父亲手忙脚乱,继母鬼哭狼嚎。
很多时候因为吃药打针,她弟弟总是哭哭啼啼,家里忙的时候,没人照看,林妞也懒得抱他一下。她依旧躲在自己的小屋里看书,做题。
初三,学校学习任务加重。老师说,离家远的同学,小假期可以不回家了。林妞兴冲冲地第一个报名。
十一,天气转凉,秋雨绵绵。林妞的被子已经不能抵御风寒,她在学校瑟瑟发抖。正想着要不要回家一趟的时候,父亲来了。
因为下雨,山路很滑。他用蛇皮袋了背了一床被子,用雨披裹得严严实实。自己却淋得全身湿透。脚上的鞋子已经分辨不出来颜色,卷起的裤管溅满了泥巴。他用手抹了把脸,站在宿舍楼门口跺跺脚,然后把被子递给了生活老师。
“妞,天冷了,衣服被子都给你送过来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那蛇皮袋子里还有几个月饼,你回去掏出来,看湿了吗?”父亲一边低头拧上衣,一边对她说。
她有一丝动容,,低着头看着鞋尖,闷闷地说:“嗯。”
“那行,那我就回了,这回到家估计快该黑了。你妈和你弟还在家里。”说着就走进雨帘里。
“爸。”林妞大喊一声,“嗯,雨衣,你穿回去吧。我在这用不到。”
“也行。”说着他笨拙地往身上套雨衣。林妞看不下去了,跑过去帮他拽。
他推着她向屋檐下走,然后摆摆手走了。林妞满脸水,除了雨水还有泪水。但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可是感动并没有让林妞原谅父亲。林妞把心底所有的愤恨,都发泄在学习上,疯一样的拼命学习。
暑假,林妞接到了市里重点高中的通知书,十分开心,这是他在这里除了想气父亲之外的另一个心愿。她看着父亲和继母,通知书往桌子上一拍,“我考上重点高中了,过几天报到,先交三千!”
父亲拿起通知书,因为开心,眼角的纹路加深了很多。一会,又展平了,开始眉头紧锁。林妞突然想起,这几年,除了我读书花费,弟弟的病也几乎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她知道很困难,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林妞拿起通知书,瞥了他们一眼,扬长而去。
这天晚上,弟弟病情又发作,父亲和继母两个人折腾着去医院。快凌晨的时候,听到他们说话。
父亲:“这娃子要看病,妞也要读书,家里就这三千多块钱了。医生说娃子随时要动手术,这钱不能动啊!”
接着继母抽泣:“可是,咱们也不能误了妞子的前程啊……”
接着就是父亲悉悉索索的出门声。林妞爬起来,装作很渴,看了继母一眼,她蜷缩在角落里,这一刻,林妞有点可怜这个妇人。
又到晚上,她弟弟开始发病。这一次,她站在门口,瞟了一眼她弟弟。然后回屋里哭泣,不知道为什么。
过了两天,医院给通知说,她弟弟大概不行了,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继母坐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父亲蹲在地上狠抽了几口烟,再说话,已经哽咽。看着父亲的痛苦,林妞突然很难过。
不,我不能难过,这些年我失去了那么多,现在他失去是罪有应得。林妞不停地安慰自己。
最终还是弟弟没保住。林妞揣着三千块去了学校。车在山路上盘旋,不知道多久才到了市区。她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有平整的道路,高高的楼房,涌动的人潮……她更是下定决心要离开那个小山村,要等自己混出名堂来,放弃自己的父亲。
读了高中,离家越来越远。林妞的父亲也不能总是来看他,偶尔有村里人去市里,林妞父亲总会让人捎过来的吃的。在城里生活久了,林妞也心高气傲,根本不想要那些“土”东西。
多次拒绝,林妞父亲怕她自己亏了自己,亲自来学校看她。彼时正是中午饭时间,人来人往。她的父亲站在人群里很突兀,实实在在农民打扮,还提了个蛇皮袋。
林妞迟疑,她不想被同学笑话。她偷偷摸摸地拉着父亲,站在角落里:“谁让你来看我了?以后都不要来了,东西也别让人捎了,我不要。”
林父还想再说些什么,林妞的同学出现了,问:“这是你家长吗?”
“不是,他迷路了,我给他指路呢。”林妞飞快的说完,便拉着同学走开了。
她没看到父亲一脸的落寞。
果真,父亲没有再去学校找过她。林妞平时也不回家,暑假就留在市里在超市做兼职。
高二刚开学,父亲又来了。他很高兴,站在角落里,环视四周,确定没有人了,从蛇皮袋里掏出手机偷偷塞给林妞,说:“家里现在装了座机,你经常不回家,我也不知道你过得咋样,这是我和你妈我俩给你买的,记得给家里打个电话,里面存了家里的电话号。”
林妞接过来手机,其实,她早都想要一个人,班里同学都有。林妞点点头,说:“知道了。”
父亲就这样回去了。林妞心里有点酸,手里的这个手机恐怕是父亲工作很久挣来的吧。可是,年少的事情就像刺,让她不能一时释怀。她拿着手机,却从来不给家里打电话。偶尔家里给她打电话,她也是不耐烦的应付着。父亲没什么怨言,大概知道她安好就行。
高二第一学期放假,林妞坐在宿舍里,想着是回家还是先在市里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妞子,你爸从山上来了,现在在市里医院,就离你们学校不远那个,你快过来。”继母一口气说完。
林妞大脑空白,她拿起钱包,出门拦车一路小跑到医院。果真看到父亲在担架上,还没有去手术。
林妞一下子归倒在地方,抓着父亲的手:“爸……”眼泪似决堤的洪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朵水花。
父亲拉着她的手,虚弱无比的让她靠近,贴着她的耳朵说:“妞子,别哭。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其实我不是你的生父,当初我在山上砍竹子,看到你妈妈要跳山沟,后来才知道你妈妈未婚先孕,我为了救她,就这样生活在一起了,我们约定说等你大一点就分开,没想到你当初选了我……我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不行,你就去找你亲妈吧。”
这番话如晴天霹雳,林妞跪在地上,睁大眼看着父亲。
护士走过来推担架,继母走过来扶起林妞。林妞第一次知道了撕心裂肺,“爸……我等你。”林妞在父亲进手术室的前一秒歇斯底里的大喊。
等待的时光都很漫长,林妞依偎着继母,哭的嗓子已经说不出来话了。林妞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甚至想要扇自己一巴掌,自己想要报复那么多年的父亲,居然是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男人,是自己最大的恩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终于出来了,“病人摔伤头部,有大量积血,已经清除,没有生命危险了。”
林妞和继母松了一口气。透过病房的玻璃,林妞看到未老先衰的父亲,那所有的仇恨都变成愧疚,狠狠地扎向了自己。
慢慢地休养,父亲好起来了。林妞认真的和父亲说:“爸,这些年我对不起你。”
林父只是拍拍她的头说:“父亲是永远都不会责怪自己的儿女的。”林妞又一次红了眼眶。
在父亲出院的前一天,她去了当地最出名的寺庙。她在伽蓝殿里点燃香火,双膝及地,虔诚无比的许下愿望:
“曾经我用八年恨我的父亲,现在我发誓用很多个八年来照顾父亲的余生,来赎罪,来爱人。最后请下辈子让我依旧是父亲的女儿。”
根据同学故事改编,基本是事实,就是语言会限制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