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村的大樟树写于2022年母亲节）

    小时候，我和哥哥去外婆家，父亲用一担小箩筐担着。

    我们坐在小箩筐里，小手抓着箩筐边边，总是好奇又欣喜。

    一下子没有看到妈妈，就会扭动着小脑袋喊：

    妈妈在哪里，妈妈在哪里？

    妈妈一天到晚有做不完的事。

    妈妈做饭，从来都是一边唱歌一边做。妈妈切菜很快乐。她觉得她的刀功有讲究，切大蒜，都叫做马蹄形。并且说，马蹄形，好看，叫着也有学问，还让人有精神头。

    来了客人，几个什么菜，什么做汤，什么蒸，什么炒，桌上的菜什么寓意，几个盆，几个碟，几个碗，什么颜色的碗，什么颜色的碟，什么菜预先备好，早就有讲究。

    起锅上菜自然是快乐的，摆菜上桌也是快乐的，请大家落座，也是快乐的，因为，妈妈始终在创造着相处的美，来客的乐！

    妈妈扫地，一个泥巴地，扫得光溜溜的，地面有缝，缝缝里都没有一点点灰尘！但是，奇怪的是，别人家不爱卫生，妈妈会说：马虎马富！

    过年太忙，到处贴门联，院子大树上，都要贴红纸，猪栏门口要贴上：“姜太公在此”。

    小年拜神，除夕拜神，初一拜神，初二拜神，初五拜神，初九拜神，元宵拜神，妈妈操持，忙！

    天天有客来，来客就放鞭炮，来客就放鞭炮，妈妈喊，满舅爹来了，良牙子快点放鞭炮，忙！

    总有小朋友来，一群又一群。妈妈说，喔，俊牙子又长高了喔，娟妹子好漂亮哟。快吃糖，快吃炒米，快给红包，忙！

    而今天，妈妈，您在哪里呢？

    妈妈有说不完的故事。

    妈妈没有上过两年学，家里也没有什么书，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有讲不完的故事，故事里那么多的人物情节，那么多的诗词歌赋，那么多的人间悲喜。我们总听不完，也总听不厌。妈妈讲完，我们总不记得，然后，每次很新奇，每次都会问，后来怎么样了？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全国各地，我们不服气有比妈妈还会讲故事的人。我们儿女，没有一人像妈妈一样能够那么生动地讲故事！

    妈妈的故事里，都是穷者变富，弱者变强。妈妈的故事里，都是扶危济困，都是除暴安良。妈妈的故事里，都是深信深爱，奇迹发生。

    而今天，妈妈，您在哪里呀？

    妈妈总有担不完的心。

    屋里的杨梅树有人在偷摘杨梅，妈妈要我们小声点，别出去，别吓着人家，别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杨梅产得多，几乎不去卖，都送人，不是送了个寂寞，是送了个高兴！我们没有妈妈大方，心痛得要死。别人那么小气，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大方？家里甚至把靠邻居家的两棵树送给邻居，我的亲戚小伙伴们来了，自然忍不住过去摘，邻居不同意，我们就气不过。妈妈没事，她总说，自己这边的还吃不完。其实，邻居也是很朴实善良的人，只是处事风格不一样罢了！

    有一对兄弟，过来借米，也是巧，越过几个生产队到我们家来借米！妈妈说，你们在门口等我一下，我进去饮（读yìn）米给你们。结果，好一会都没有看到妈妈，妈妈去哪里了呢？

    过了一会，妈妈饮了四升米给他们。

    后来，妈妈告诉我们，我们家没有米了，妈妈从后门到隔壁家去借了来给他们。妈妈说，小孩子，借不到米。

    而今天，妈妈，您在哪里呀？

    妈妈有帮不完的忙。

    周围有个红白喜事，大家喜欢叫妈妈帮忙，妈妈也乐于操心。操看得见的心，操看不见的心，反正，就是全身心。妈妈说，帮别人忙，一定要全心全意，要敢当家，能当家，但是，不要乱当家，要处处维护别人，要让别人省心。

    周围有一个不平事，妈妈就一身是胆。谁家里婆婆欺负媳妇，妈妈一定能调停好。哪里大人欺负小孩，妈妈会调停好！旁边的小学，大学生欺负小学生，妈妈就会管。

    而今天，妈妈，您在哪里呀？

    妈妈心里有夸不完的人。

    这个好，值得学，那个好，值得学！在妈妈眼里，大家都好努力，都好善良，都好漂亮。

    妈妈最最喜欢的，是我们的小学老师王佩云老师，妈妈好喜欢她。王老师好漂亮，王老师好善良，王老师好上进，王老师对大家好，王老师说话好听。走路好看，上课有型，总之，一万个好。受妈妈的影响，我们一家都喜欢王老师，都敬爱王老师，我们姐姐弟弟们到现在都很努力上进，和这一种精神力量有很大关系！

    而今天，妈妈，您在哪里呀？

    妈妈一生，流不完的泪…

    妈妈流泪，都是人前欢笑背后泪。

    妈妈是童养媳，十天被抱养到吴家。十天时，三斤四两！十几岁时，才偶然原因知道了娘家！

    妈妈的一生，总在替自己流泪，有时候，会和她的姐姐妹妹一起说，一起流泪。泪水里，对命运的不解，对两边父母的感情纠葛，对亲情的无限在意……

    妈妈的一生，总在为弱者流泪。她从来把别人的痛苦当成自己的痛苦，把别人的忧愁当成自己的忧愁，从而，流不完的泪，也就有了一身侠气，也就有了常常相伴的拔人之苦的快乐和无穷尽的欢笑！

    而今天，妈妈，您在哪里呀？

      妈妈，您在哪里呀？

      想想从前，家里屋前屋后的大树，都有名字，什么一支桂，什么双头彩，反正，屋前屋后花花草草总长得好，妈妈说，只要你喜欢他，他就长得好些！

      家里的狗啊猫啊，自然是有名字的，我们总呼唤狗呼唤得欢喜。父亲打猫和狗，我们和妈妈不打，妈妈顶多训斥猫狗，不舍得打。我们家，猫和狗死了是要埋的，但是，会有别人挖出来炖了吃掉！

      而今天，妈妈呀，您在哪里呀！

      妈妈呀，良伢子在呼唤，您在哪里呀？

      您在哪里呀？

      妈妈在哪里，妈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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