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侏罗纪公园》中有一句台词是这样讲的:生命是奔放的,它们总能找到出路。是的,总能找到出路。那幻想中的恐龙如此,对这些在城市各个角落忍辱偷生的卑微者也是一样,他们总能找到出路-----与生的欲望相比,任何的暴力都是孱弱的”。这一段话也成为“侏罗纪世界”的标志性语言:Life finds a way.
随着《科学的历程》的阅读递进。这一句与这本书仿佛不太相干的标志性语言不时会出现在我的眼前,在等待天才般的人物牛顿出现之前,我在吴国盛先生有关科学史的叙述中,已经从古希腊漫步到西罗马帝国灭亡,随后进入中世纪,在遇到牛顿之前,按照我已知的历史知识,中世纪即将行将就木。从古希腊繁花入眼一般的人物中穿行,进入中世纪之后的科学史叙述中,我们所能遇到的有思想、有智慧的名字越来越少了。的确,那些超乎当时世界的思想、观念和智慧已近乎孱弱的微光纤细地燃烧着,但始终没有熄灭。
从哥白尼一路到伽利略,其背后不能简单的用”中世纪的黑暗”来表述。至少在中世纪,我们还是能看到一些质疑和提问被一些人坚持提及,古希腊遗存下来的哲学、几何学依然在有力地支持着那些发问的人。也是这一段历程,让我更加理解《从封闭世界到无限宇宙》中所叙述的故事。如果从古希腊开始计算,人类开始意识并确认到自己身处在一个无限宇宙这一事实大概花费了两千年时间。我们可以明确地知道,当哥白尼认识到带给世界这个不可思议的观念时,他也无法知晓这个消息是让世界感到更加荣耀还是更加卑微。至少他自己认为发现的喜悦很快会被恐惧所替代。
但是,生命总是会找到出路的。哪怕看上去那样的平淡无奇!
1623年,伽利略发表了《试金者》一书,在这本书中他发表了近代自然数学化运动的宣言,阐述了近代机械自然观的基本立场:
哲学被写在那部永远在我们眼前打开着的大书上,我指的是宇宙;但只有学会它的书写语言并熟悉了它的书写符号以后,我们才能读懂它。它是用数学语言写成的,字母是三角形、圆以及其他几何图形,没有这些工具,人类连一个词也无法理解。
如果读者注意到1623年这个时间的话,就会知道欧洲刚刚从东罗马帝国的衰亡中走出来不到两百年的时间。而彼时林立的欧洲封建诸国恰恰为伽利略这样的人提供了空间。在意大利不能出版的著述,在荷兰可以正常出版。被教会查禁的书籍总会有漏网之鱼,或是在欧洲的偏隅之地大放异彩。我想也许正是这样一种历史背景,为“伽利略们”无形中创造了一个出路。而挑战传统的观念也总会找到一席之地得到喘息。
在观看伽利略的生平之时,我一再的想到“侏罗纪公园”中提示的这句话。能给予伽利略历史定位的不仅仅是其对于科学的认知,最大的可能反而是其身处的历史环境给他留了一个出口。在近代科学的开创者行列中,伽利略最为突出,他创造并示范了新的科学实验传统、以追究事物之量的数学关系为目标的研究纲领,以及将实验和数学相结合的科学方法。正是他的工作将近代物理学乃至近代科学引导上了历史舞台。而且由古希腊延续下来的几何到伽利略这里已经被丰富为数学体系。哥白尼没能用数学解决的观测,到了伽利略这里终于有了坚实的数学计算。
在伽利略的生平中,还有一个值得让人注意的地方,那就是伽利略出生三天后,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米开朗基罗逝世。所以我们可以由推测出,伽利略成年之后所面对的时代要比哥白尼所面对的环境总体上宽容一些。而在伽利略在1642年去世那一年,牛顿在英国出世了。当我们用这种已知的历史去附和历史人物先后出现的巧合时,多半会认为这之间存在某种大概率的可能。这种接力赛一样的人物交替出现,与各种征兆毫无关系,用更为通俗的语言来讲,合理的解释就是知识总会找到知识,智慧总能遇到智慧。
我觉得这种历史背景为近代科学提供了找到出口的环境。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这样阐述了近代科学诞生的历史背景。恩格斯说:“这个时代,我们德国人由于当时我们所遭遇的民族不幸而称之为宗教改革,法国人称之为文艺复兴,而意大利人则称之为五百年代(16世纪),但这些名称没有一个能把这个时代充分地表达出来,这是从15世纪下半叶开始的时代......拜占庭灭亡时抢救出来的手抄本,罗马废墟中发掘出来的古代雕像,在惊讶的西方面前展示了一个新世界-------希腊的古代;在它的光辉的形象面前,中世纪的幽灵消逝了;意大利出现了前所未见的艺术繁荣,这种艺术繁荣好像是古典古代的返照,以后就不再不曾达到了.....旧的世界的界限被打破了;只是在这个时候才真正发现了地球,奠定了以后的世界贸易以及从手工业过渡到工场工业的基础,而工场工业又是现代大工业的出发点。教会的精神独裁被摧毁了,德意志诸民族大部分都直接了当的接受了新教......"
我直接摘抄了这一段出现在《科学的历程》中的引用。因为这一段恩格斯的判断,如果对照伽利略所创造的科学观念就会更加直观。我们大体就能明白生命在寻找出路时到底是以何种奔放的姿态发生的。
从哥白尼开始起步新宇宙的认知,到了伽利略这里终于可以成为新的知识体系,而到了牛顿那里终于完成了物理与数学的完美结合。一个新的宏观世界以及其新的世界观终于水到渠成了。
任何对于生命的禁止都会被逐一的打破。生命所遵从的规则是生长和发现,而不是囿于圈养。对于人类来讲,我们来自自然,也将花费巨大的时间和力量去认识自然。在寻找生命出路的过程中,没有人可以作为权威。以前的权威都被打倒了,以后的也将面临这样的命运。生命总会找到出口,也总会找到它认为对的知识。没有哪一种认识是不可以被颠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