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的终极意义,是无限接近

许愿瓶

当光阴流转到2018年,我也从此迈入了而立之年。

一个人的而立之年,对于如我一样的普通大众而言,要立的最基本的该是家庭和事业了吧。然而,我仍是没有男朋友,更没有婚姻和孩子。每天下班后,独自回到凌乱的房间,不必担心因为吵架而生气,当然也不必期待有什么爱意满满的拥抱。陪伴我的只有永远静默的空气和窗外别人家的烟火。

如果说因为事业与爱情就像鱼和熊掌一样不可兼得,那我此时该是拥有一份月薪很高、值得艳羡的工作,或者进入了管理层,完成了事业上的转型,又或者终于可以成为一名自由职业者,在祖国的山水间,在小小的房间里,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且能够以此为生,衣食无忧。

然而,并没有。我仍是在日日的不安稳中,拿着微薄的薪水,勉强度日。

是的,而立之年,除了日益增长的年龄和逐渐发福的身体,我一无所有。

2018年1月,是我入职的第20个月份。

从事传媒工作以后,我跟着栏目组在这个四线城市的九县二区到处奔走,时而还要深入到乡镇村落。我得承认,这样的经历的确让我收获良多,比如身在其中地感知了电视行业的种种,看到了偏远山区的荒凉与大美,也接触到了社会上各行各业、形形色色的人。总之,对于学校城墙之外的大千世界,了解了很多。

然而,频繁而突然的出差与理所当然的加班,让我深有疲惫之感。而工作上迟迟不能兑现的承诺同样侵蚀着我内心日渐稀薄的希望。

在日日的消磨中,我已经不想再去追问自己有多久没有认真地读完一本书了,我也不想再去反思年初的规划,自己究竟完成了多少。我只是一边跟朋友打电话说工作太忙,自己太累,却又一边在偶得的闲暇中,懒懒地听几首无关人间烟火的老歌,看看毫无营养成分的综艺节目,刷刷微信朋友圈,浏览一下微博的热搜,或者一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在虚拟的空间中,遥望着他人的光鲜亮丽,却依然在自己黯淡无彩的世界中苟且偷安,碌碌无为。

极少刻意关注故人的自己,在这一两年的时间里,也总能知道曾经同路的朋友,有的如愿考上了心仪学校的博士;有的则进入了公司的中高层,月薪一两万;有的在一二线城市租起了门店,夫妻俩共同开启了创业之路……在这场就业艰难的浪潮中,并非高端稀缺人才的我们,想要拥有一份中意的职业都并非易事,何况是实现年少时那些宏大的心愿?

在这里,以写作为例。

我素来反对低质量的写作,并且认为在写作过程中,有诸多明显的错别字,或整篇充斥着劣质的鸡汤,或抱有取巧媚俗的心态,即使文章获得了庞大的传播量与点赞量,也不能证明其写作的能力。然而,我仍是不得不佩服那些在写作平台上坚持日更的作者们。因为写作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没有开始,没有坚持,没有日臻成熟的作品,才华又从何谈起?

而我们很清楚的一个事实就是并非所有人都能够以梦想为职业,尤其你的梦想是写作。在娱乐至死、文学边缘化的现实环境中,写作能够带给普通作者的收益是微薄的。如果说眼前的工作用以维持我们的经济独立,那么工作之外的时间便是梦想成败的关键。

当别人充分利用碎片化的时间加强知识与技能的学习时,当别人在不断的自我提升中拥有了获得感时,你是否还在“工作太忙”“待遇又差”的抱怨中,一边悔恨,一边放纵?

寒门,意为贫寒微贱的家庭,语出《晋书》,是在构建和谐社会的今天,不会被刻意强调的概念,然而却是很多出身于普通农民家庭与城市底层人的真实写照。

从自身相对封闭的家门走向更大的开放性校园,走向更广阔的社会,就会发现富人不懂稼穑,贫者未识名牌早已成为一种常态。而我们的身边也总会有一些人或来自高级知识份子的家庭,或父母一方或双方为商界精英,或亲人中有很多高干。这些人在享受着优渥的成长环境的同时,也在日趋激烈的竞争中拥有更多的上升机遇。

如果你恰是这些相对幸运的孩子们之一,珍惜资源与力求上进,当然是第一要义。

然而,我知道更多的人和我一样,来自普通得甚至略显贫寒的家庭。在现实中,即使微薄的收获,即使小小的成就,我们亦是需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即使江湖险恶,即使人心不古,我们也要完全依靠个人的力量去抵御岁月中的所有寒冷。

当你拼命地加班完成了超额的工作,而领导涨薪的承诺却迟迟不能没有兑现时,当你踱步在城市的街头仰望万家灯火,却始终望不见属于自己的那一抹光亮时,你的心头是否也会掠过一丝惆怅?

读本科时,教外国文学的吴老师总能用他生动的肢体动作与激昂的音调,点燃课堂的氛围,也让我们对他的讲课内容印象深刻。

吴老师说:“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出生便是最大的不公平。”

关于这个观点,并不难理解,吴老师仍是举例阐述了很多。大意是说出生在不同时代,尤其是出生于不同阶层的家庭以及与怎样的父母结缘,对于个人成就与命运的终极影响。

吴老师讲这番话的着眼点当然不在于当下形势中社会阶层的分化与固化,而是强调我们如何利用目前有限的先天条件,加倍努力,从而成就一个更加优秀的自我。

事实上,时间久了,就会发现吴老师有着口吃的小毛病,尤其是下课后与人交流时,总有一刻是一句话翻来覆去吊在半空中的,而他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在一众身形高大的东北老师中也甚是普通,给人的第一印象大约是其貌不扬、其言不畅。

然而,当他阔步自信地迈上讲台,神采飞扬地向我们讲古希腊神话,讲《德伯家的苔丝》,讲《红与黑》时,瞬间迸发出无限的激情与魅力。每每下课的铃声响起之后,我们都在感叹原来45分钟的课堂是这样短暂,谁又会在意讲课时出现的一两次语句重复呢?

生理上先天的不足,就像有着贫寒的出身一样,在我们的意志中,是不能选择的。我相信吴老师和我们这些在迷茫中奋斗的青年一样,有过惆怅和失落。

然而,吴老师仍是选择努力弥补自身的不足,可以试想,在这条不断克服口吃的路上,他要承受多少世俗的冷眼与嘲笑,他要怎样艰难地与生理上的缺陷做抗争,才能做到在讲台上的侃侃而谈,甚至光芒万丈。

我们也可以像吴老师一样,通过加倍的勤奋,去努力改变自我窘迫的现状,而不是羡慕别人有个好爹,更不是在自己寒门的出身中自怜与自怨,把眼下的不得意全部归结于外在的环境。

一个永远把别人的成功归结于其出身的人,就像一个回避艰难而盲目乐观的人一样,都绝非生活的强者。

你也可以做个弱者,如果你有的选择。

在这个尘世里,在人的一生中,我们经历的悲伤有很多,或失恋失婚,或事业挫败,或亲人逝去……这其中,有的是可能要经历的,有的则是必然要面对的。而有时候,我们内心的悲伤,也许并没有具体的指向,只是所有故事和感受叠加起来的一种绝望的情绪。

曾经,你也是那个豪情万丈的少年。在杨花如雪的春天,倚栏远眺,想象爱情,也想象着似锦一般的辉煌前程。然而,五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有多少希望,就会有多少失望;有多少次奋起,就会有多少次折戟。

在现实的空间中,一路坎坷,负重前行。白马王子不曾如期而至,梦想的熹光也尚未显露,却已是我马玄黄。

无论承认与否,对于有些事情,我们穷尽一生的努力,可能都无法达到心中那种预期的圆满。那我们的努力究竟有何意义?

在漫长的岁月中,我都曾有过这样的困惑。直到一遍遍地想起那些读过的让人潸然泪下的语句:为了看看这阳光,我来到这世上;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是不能被打败……

这些平凡的字词所组成的语句却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它不是盲目的呐喊,不是刻意的回避,而是直面现实之后仍然迸发的勇气和力量。

是的,并非所有的梦想都能实现。可是,那又能怎样呢?历经万难,我们仍未忘却,我们仍在坚持,一步一步前进,去无限地接近心中那个向往已久的圣地,即使没有最终抵达,我们也仍在无限接近的路途上收获了心灵的充实与成长,完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心愿。我想这正是很多人生命历程的写照,也正是我们选择努力的终极意义。

岁月一路风霜,我们一路坚强。在新的时空中,愿自己能够正视生活的现状,愿我们历经疼痛仍旧饱含深情,无限接近自己的心中所念,最终可以云淡风轻地致敬自己过往的所有时光,就像新疆女作家李娟在散文中写的那样:

世上竟会有那么多的悲伤,不过没关系的,我最终还是成为了自己最想成为的样子。


2017年12月—2018年1月

写于小二楼,修改于天汉长街融媒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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