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小小的村庄,能有一间工厂算是很难得的事了,特别是像我居住的那样落后的村庄,根本就没有什么经济可言,怎么有人会在这里建厂呢?可是,事情就是那么令人难以置信,在我的村庄不但有工厂,而且还有两间,一间是磷肥厂,另外一间是制药厂。
我对磷肥厂的印象很深,因为小的时候我的父亲在那里工作过,而我也经常跑到那里去玩,因此就留下了许多记忆。磷肥厂建立在三叉河的旁边,也就是在我家对面的山脚下,这是一间特别简陋的工厂,厂房是用一些泥砖和石头建立起来的,上面用瓦片盖的房顶,显得非常古老。也许真的是建立了许久了吧,有许多厂房已经破破烂烂了,看起来让人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一间工厂,不过它从我记忆开始就一直在工作着,直到我长到十五岁。
磷肥厂故名思义就是生产磷肥的地方,可能是我们当地农业的生产需要吧,才有人会想起在这里建厂的。磷肥厂的生产模式很简单,村人们从临近的山里采出矿石,然后就直接生产,原料机器什么都是最原始的,我不大明白它的生产过程,不过当时父亲就在那里工作。
磷肥厂附近的山里有一个矿洞,父亲每天就跟着一大群男人在洞里开采矿石。因为磷肥厂开办了许多年月,所以那个矿洞挖得十分的深,据父亲说有好几十米深呢,不过我从来也没敢进去看过,因为我知道里面的环境非常危险。大人们是不准我们小孩子到洞里去的,他们怕我们闯出什么祸来,因此关于洞里的秘密,就有许多传说。有人说里面有一条大蛇,它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吞下去,有人说里面有鬼,会把小孩子的灵魂抢了去的,不过洞里从来就没发生过什么,大人们照样在里面挖矿石。
父亲除了在洞里开采矿石之外,还负责看护磷肥厂里的机器,有时候机器坏了,父亲还会帮忙维修。磷肥厂是白天工作的,到了夜晚它就停止生产了。每到夜晚,厂里的工人都回家睡觉了,就要留下一两个人在厂里看守机器,因为父亲是厂里的一份子,有时候也要留下来看守。
因为磷肥厂在三叉河的对面,那里是靠近山脚的地方,没有什么人家,到了夜晚的时候就有许多夜鸟在叫,怪让人害怕的。轮到父亲看守的时候,父亲经常会带着我跟哥哥去厂里睡,可能是父亲也怕自己一个人在那边睡吧。记得有一个夜晚,父亲带我跟哥哥到厂里睡觉,睡到半夜我忽然醒了,我听见山里有一只乌鸦在叫,久久的传来一声深沉恐怖的声音,我再也睡不着了,后来就叫醒了哥哥陪我一起聊天,这个记忆是非常深刻的。
虽然磷肥厂那么简陋,不过它的生产量很大,不但供应了整个村庄的农业生产,而且许多磷肥还运到了外地。可能是市场经济的影响吧,当我慢慢长大的时候,磷肥厂就越来越不景气了,生产出来的磷肥根本就卖不出去,连村庄里的人也买外地运回来的磷肥了。到我十五岁那年,磷肥厂终于停办了,以后这间厂就一直荒废在那里,后来我长大了离开村庄,它再也没有重新工作过了。
前几年我回到家,磷肥厂的许多厂房已经倒塌了,村里的人们就在里面种上玉米或者香蕉什么的,这里慢慢地被人们侵占瓜分了。去年我再回家的时候,磷肥厂最后的厂房也没有了,磷肥厂已经彻底变成人们的土地了。一间厂就这样消失了,不知道许多年后,有谁还会记得这里曾经有过一间磷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