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们是院队
2014年4月，苏雨非已是一名大二辩手，代表理学院出战全校辩论赛。身高一米八的他，穿一身小西装，活跃在辩论场，格外迷人。
半决赛终于结束，天空也已渐渐被黑暗吞噬。理学院辩论队一群人站在场地外的廊道里做着总结。
“你们这场自己觉得打得如何？“大三的队长马力点燃一根皱巴巴的香烟。那是他等比赛结果时用手揉搓成的。
“评委点评的不对啊。明显我们场面占优，而且时间还比他们多出来那么多。“一辩张淮望着评委们离开的方向，“辅导员加学生会，他们懂什么辩论。“
马力吐出一口烟，“嗯，你们确实讲出了点。“
“就是感觉对面的比赛风格比我们强很多，我们节奏把握什么的不如对面。“二辩刘一诺用右手食指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睛，“气势不如人。“
“对啊，我们学校的评委现在还停留在九十年代，看语句是否优美，看声音是否洪亮。“马力将烟夹在左手，右手拍了拍站在身边的刘一诺的肩膀。然后他又望向苏雨非和三辩杨珂。这两人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苏雨非用手微微捂着肚子，眉头紧锁。杨珂则在不停地咬自己的嘴唇，眼睛还有些湿润。
“怎么了，你们？“马力用目光上下打量着二人，“不用太难受，这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
“都怪我，是我拖累了大家，作为三辩我准备的问题太少。“杨珂稍微有些哽咽，“我们本可以进决赛的。“
张淮在一旁默默点起了头，被马力瞪了一下才停下来。
“不能这样说啊，队花儿，找问题的话，我比你大多了。“刘一诺歪着身子从下而上看着杨珂的脸，“我和与非情绪可都没控制住，怕是评委会认为我们打急了眼。对吧，与非？“
“刚才太使力了，肚子疼。“苏雨非揉着肚子，“力哥，我们明年一定会努力的。“
“嗯，我相信你们。“马力的烟已经不知何时烧到烟尾，他走到垃圾桶旁，将烟按在桶盖上熄灭，然后扔进垃圾桶里。那里面还有许多面包的包装纸，办一场比赛就会有很多人为其努力，没有谁是应该输的那一方。
还饿着的苏雨非和队友一起相约去校门口的奶茶店，这是他们的惯例，省去晚饭时间对稿是惯例，去奶茶店也是惯例。参加辩论这两年，他已经尝遍了学校周边的各家奶茶店，可惜的是他对奶茶并没有多少研究，评判不出好坏。
去奶茶店的路上，马力悄悄拖慢了苏雨非的脚步，“你愿意当明年的队长吗？“
“我？我应该不行。“他继续揉着肚子，“我不会鼓舞人心。“
“老实说，张淮没有集体观，珂儿能力确实差了点，只有你和一诺可以。“马力叹了口气，“但是一诺吧……他有些想法太过激进，我怕他，怕他把这个队弄得没有人情味儿。“
“他挺好的吧。“苏雨非望着走在前面的三个人，“之前他还安慰杨珂呢。“
“你们快点儿。“张淮回头冲他俩喊道。苏雨非应了声便快步向前追了上去。
天空没有星星，只有月亮发出暗淡的光。如果不是这路灯，恐怕在黑暗里行走的他们会迷失方向。
“很抱歉告诉你们。“当他们在奶茶店消耗了两三个小时准备离开时，马力突然语重心长地说，“以后的路你们得自己走了。“
三个人停下了喧嚣，只有苏雨非心里知道，会有一个已知的结果公布，下一届队长是刘一诺。
“以前我们的学长学姐们取得过冠军，但终究从始至终只是他们四个人，他们不是院队。“马力突然将头上扬，“我希望你们会是院队，明年能多招几个人入队好好培养。“
他们都明白马力的付出，他一个人生生拉出四个不懂辩论的孩子，一步步走到如今，全校的季军。他上扬的头是想阻止眼泪往下流。
“所以你们将成为我们理学院辩论队真正的元老。队长刘一诺、副队长苏雨非、队指导张淮、杨珂。“
与其怀疑未来种种，不如努力相信，毕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真正被预测。倘若真的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就努力去克服它好了。怕，解决不了问题。
马力必须做出决定，他愿意选择相信。
回到宿舍，已经是十一点多。苏雨非突然有些叹惋，自己为何就选择了放弃，是谦让吗？或者，只是自己不敢承担。
他将早已没电的手机连接上电源。一开机，就收到这样一条短信。
“你好，首先不要问我是谁。你们的比赛我看了，你打的很好，如果以后你还有比赛，我能去看吗？”
“你是谁。”
片刻，“一个仰慕者。”
“可是我们输了，为什么不去仰慕赢家？”
“其实感觉你们更应该取胜。我可以去看你的比赛吗？”
“嗯，明年吧。”苏雨非放下手机，去到阳台上的洗脸池洗漱。
他看到镜子里的那个人那么可怜，为了这场比赛他付出了太多，整整一个星期都没睡过好觉，因为夜晚那些问题总在他的脑海盘桓，一套套逻辑循序渐进，战场预想淋漓尽致。可是，他们输了，他输了。
正在玩游戏的室友结束一局游戏，摘下耳机冲着阳台问道，“怎么样，赢了没？”
“输了。”
“跟哪个学院的啊？”
“文学院。”尽管苏雨非今天去比赛前这位室友刚问过他这个问题，他还是不在乎多说一遍，至少相比其他两位，这位对辩论还是算得上尊重的。
“嗯，那是挺厉害的。下场加油啊。”说着，他又戴上了耳机。
下一场？下一场是看别人打决赛了。如果比赛时他能够再多渲染一下情绪，也许结果会完全不同，苏雨非对着镜子叹了口气，然后挤出一个笑脸。还收获了一个仰慕者不是吗？苏雨非，生活远没有你想得那么糟。
“2014年4月10日，晴。今天过得不太好，输了比赛，马力队长也跟我们说了再见。当初是因为他的执着打动了我，我才加入辩论队。不知明年能不能进次决赛呢？不知道站在学校大礼堂打比赛是种什么感觉。
最后，生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