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头子，你说这该咋办呀？”

“这能咋办，都是命啊。其实吧，这老宋头一家也够可怜的，头些年挨批斗、戴高帽、游街，家里过的少吃没穿，邋里邋遢，这几年好容易落实政策了，不光自己当了校长，小子也当了兵，我就琢磨着吧，人得向前看，老宋头人品好，小子也错不了。我大小也是个支书，咱闺女也得找个像模像样的人儿吧，最起码肚子里得有点墨水儿，别跟我一样是个老大粗就行。”

“都赖你，当初就凭一张照片，你就和老宋头把亲事定了。谁承想，咱闺女儿一见本人，就十万个不愿意。说实在话，那穷小子一幅小门小户相，第一次来咱家就一点礼节都没有，让吃饭就吃饭，让住下就住下，还总是扯着裤腿蹲在椅子上吸溜着吃饭，骨子里透着股穷气，不光闺女儿看不上，我也没瞧上眼。你倒好，心里不乐意，脸拉老长，可为了面子，就是不让闺女儿退婚，还不是把闺女儿的终身幸福给误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老宋头的小子倒也出息，全县就一个保送上大学的指标，居然能给他争取上！”

“那有啥用，命短，把咱闺女儿给坑了，把孩子也坑了，从小就没了爹。他就是穷命，没有福气，该一辈子受穷，你钻窟窿盗洞让他在老城有了份工作就行了呗，还找哪门子指标呀？”

“咱们苦日子都过够了，还不都是想让他小两口儿过的好些吗？”

“过的好些，这可好，还没进大学校门儿，小命先没了。”

“我看这小子就不错，如果没这小子，那个过马路的小男孩儿早没命了，这小子有咱当兵的劲儿，有种！”

“他是有种了，见义勇为了，咱闺女儿后半生咋过呀，外孙儿还没出生就没了爹，你想过吗？”

“这也是谁也想不到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闺女儿会挺过去的。”

“你说咱闺女儿也是，当初她才怀孕不到一个月，就知道他没了，让她去卫生院把孩子做掉，就是不肯，也不知道心里咋想的？要不是这样，也不至于这么熬煎，真是一个比一个操心。”

“这不是随你吗？你年轻时不也这样。”

“快拉倒吧，还不是和你一样的犟脾气。”

“咋回事儿这是，今天扯这儿来了，啊，这都三点了！老婆子，快睡觉吧，明天咱们到沙碾收茄子去，回头你再做些茄柴解解馋。”

“解啥馋啊，早馋死你，就没这当子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