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夕阳看起来像是快要燃尽了的时候,北风吹过遍地散落的盔甲与兵刃。这时候,整个北邱的战场上,除了几杆染了血色与日色的残破旗帜仍旧斜楞楞地随风鼓动着之外,再没有其他怀有此种所谓不屈的精神的东西了。用以区分杂乱的散落的血肉与同样杂乱的但却幸存的生灵的区别是:不能动的还是不想动的。

不论出于怎样的原因,在清理战场的后勤部队到来之前,这里应该会保留有一段难得的和谐与安谧。如果幸存的战士中还有人有那么点兴致,甚至可以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谈理想,尽管,躺在身旁的不是那个征战前依依惜别的姑娘。

“喂,兄弟,还有力气讲话不?这个鬼地方实在是他妈的安静的瘆得慌!”兵丁知道旁边的那个家伙还活着,他一边说一边试图抬起手唤醒那人,试了几次,始终没法移动这“铅块”分毫,终究还是放弃了。

“唔……”子车应了一生,睁开眼,似从某种哲思中回过神来。

“也不知道后勤部队什么时候会来,血倒是不流了,可真他妈饿得厉害。”兵丁见那人回应了自己,顿时来了兴致。“哎,我说兄弟,咱哥俩如今躺在这同一堆尸体上等死,是不是有点意思?”

“是啊,等死倒是一直在进行的事,只是大老远地跑来这里等死,哈!有意思!”子车自嘲道。

“兄弟,你家哪里的?”兵丁有一茬没一茬地问着

“家嘛?”子车眯起眼,盯着渐暗的星空,慢慢归拢起凌乱的记忆。“生于北地,游历南疆,流连东都,如今,陷于西北,至于家么?大概记不得了。”

“哟,看不出兄弟你还是个读书人嘛,讲话这么文绉绉的。你说你不好好地在长安城里随便哪个衙司混个一官半职,跑到这鬼地方作甚?”兵丁如果有多余的力气,此刻一定想挠一挠头,以示费解。

“如果有理由的话,可能是为了心安吧。”

“心安?”兵丁心中嘟囔道,若这里还有第三个活人,他是决计不想再同这个奇怪的家伙聊下去的。你说凄寒苦夜的,不说点家乡的美酒、邻村的姑娘啥的,扯这些云里雾里的话干啥?心安?为求心安,你他妈还来打仗?怕不是读书把脑子给读傻了吧?

星星在子车眼中闪了182次之后,他突然问道:“那,你是为何来这里呢?”

“我?来这里的家伙不是因为生计所迫,就是为服兵役不得不来的。谁他妈还有的选吗?”兵丁叹了口气。

不知怎么,子车脑海中又突然浮现出小时候看蚂蚁搬东西的情景。那浩浩荡荡的蚁群,井然有序的阵列,带有崇高使命感的步伐,仿佛是一幅蕴含古怪秩序的画面,总会在某些时刻毫无征兆地跳出来,然后定格。

这时候兵丁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残破的酒袋,对着缺口猛嘬了几口,半晌,脸上浮现出往日里狂窑子出来后的欢愉。

子车倒是有心赞叹一下这朴实的惬意,只可惜喝了酒的兵丁更来了兴致,打开话匣子,讲起了自己的身世,顺手把那不知是否还有剩余的酒袋扔给子车。

“说起这人呐,还是他妈的小时候好,你别看小时候傻乎乎的,但干啥都开心。爹娘让你帮着耕地你就耕,耕完去河里摸鱼啊,山里摘果子啊,有事没事再踢小冬子几脚啥的,嘿,那叫一开心。这小冬子是俺村儿里的一傻子,每次踢他,这小子他妈的乐得比我们还开心。

“后来朝廷来征兵,说是要和匈奴打仗。你说我爹那么大的岁数了,肯定不能让他去不是?我就去了,小冬子那大傻子也去了。我和小冬子在新兵营里呆了差不多有三个月,后来听说马邑那边有匈奴军队出没,我们就被调过去了。当时带我们的将军我还记得是叫做李广。

“说起这位李将军还真是个好人,那么大的官也不摆谱,我们住哪他就住哪,我们吃啥他就吃啥,做他的士卒倒也安逸快乐,我们都甘心为他卖命。我们在马邑守了几个月,匈奴的军队毛也没见着。好家伙,有一天可算发现了一百多个匈奴骑兵,李将军就带着我们追过去了。

“那队匈奴兵马快,箭术也好,一边逃一边射杀了我们好多个兄弟。说实话,箭贴着我耳根子旁边擦过的时候,我吓得差点没尿裤子。要不是想着不能在小冬子眼前儿丢人,我当时说啥也不追了。

“李将军和我们说这队匈奴骑兵是射雕手,也就是匈奴人里最好的弓箭手,抓住他们就够我们吹一辈子的了,说不定还能封个官啥的。我一寻思我这一大老粗这辈子还能得着机会捞个官当当,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

“光宗耀祖。”子车提醒道。

“对,光宗耀祖!我爹娘估计得乐晕过去,村长也得上赶着把女儿嫁我。

“我们追了得有一天一夜,可算是快要摸着匈奴马的尾巴根了,那帮匈奴人却不跑了。我寻思难道这帮匈奴人打算投降了?那敢情好!可你猜怎么着?还没等我们琢磨过味来,就看见从北边来了乌泱泱一大队匈奴骑兵,估摸着得有上万人。

“当时就有人掉头准备逃跑,李将军说不许跑。有人就问,不跑难道搁这等死吗?李将军说,如今我们人疲马乏,如果逃跑势必会被追上,不如淡然处之,敌人必会疑心有诈而不敢来犯!

“人李将军多聪明啊,我想着信我自己还不如信李将军,横竖最多一死!李将军又说做戏做全套,说着就把马鞍还有盔甲都卸了。

“得亏匈奴人不像小冬子那么傻,这要是搁小冬子肯定是啥也不想就冲过来了。反正到最后匈奴人是没敢过来,我们夜里就摸黑逃回去了。”

兵丁停下来喝了一口酒。

子车听见北邱的平原深处传来凄厉的狼嚎,像是秋夜里割开天际的一把刀。

不远处斜插着的白虎幡此刻已看不清样貌,但依然在冷风中凛凛抖动,昭示着自己“一往无前”、“有死无生”的使命。

“其实我在边关抵御匈奴这么些年,到头来却发现和大多数匈奴人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有一年,我还救过一个匈奴的小孩呢!救那小孩的时候我就觉得大家不过都是想活着,去他妈的帝王霸业!

“再后来,我就被调回长安城了……”

“你喜欢长安城么?”子车打断道。

“喜欢啊!那时候景帝还在位呢,年景好,长安城里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有。姑娘们也圆润!早些年的时候,还兴什么楚腰,那时候可不兴这个啦。大家都吃得饱,也就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姑娘往瘦了养。想想那时候真是好日子啊!”

“唉!”说到这,兵丁种种叹了口气。“前两年我也得空回了趟长安,不过长安已经变了样了。别看城里的房子还和早几年一模一样,但你看谁脸上还有个笑模样?就连青楼里头的姑娘也都饿瘦啦。听说皇上还娶了平阳公主府里的一位歌女,叫什么来着?”

“卫子夫。”子车说。

“对,就叫卫子夫!她的弟弟卫青卫大将军我还见过哩!”

“我和你说。”兵丁警惕地瞅了瞅四周,放低了声音。“都说武帝英明神武,但我觉着他比他爹差远了。”

子车笑了笑,想着日后兴许有机会把这个笑话讲给在长安城里的那位史官朋友听。

“武帝继位之后,和匈奴人打得可就凶了。那时候在龙城、河套一带天天打、年年打,打到后来,跑得动的老百姓都跑得差不多了,净剩些老弱病残在那看着我们打。汉人和匈奴人的老百姓都有,他们还挺其乐融融的呢!都说那里是他们的家,也就和和气气地一起住下来了。

“后来,匈奴兵被我们打跑了,朝廷就开始在那里养马。都是好马啊,还有从大宛进贡来的马哩!出的汗和血一样红!每年秋天的时候,我就躺在草地上看着马儿吃草,像是小时候在村子里放羊一样。

“但其实安生日子也过不了几天,马儿膘肥毛长的时候,总得和匈奴人打上几场。差不多过了三年吧,大马生小马的,也有那么十几万匹咧,然后皇帝就准备调集军队去打匈奴人的老巢。

“我那时候已经没跟着李将军了,带我们的将军是一位叫做霍去病的后生,听说是卫大将军的外甥。我心想完喽,这么一个毛头小子,还不得把我们都撂在那啊,别说当官了,我怕是死了连个坟头都没有。

“但人活着也就那么回事,皇帝说打咱就得打,甭管是为了保国卫民,还是皇帝受够了与那帮胡子和亲的气。几十万人反正是出发了,卫将军他们从西边的定襄出发,霍将军就带着我们从代郡由东边往北打。

“最开始还能见着点人烟,越往北走越见不着人,到后来连些草啊树啊也见不着了,尽是些石头沙子,方圆几千里都空荡荡的,说实话,心真是慌啊,这要迷了路死了可也太憋屈了。

“后来总算逮住那帮匈奴人了,这位霍小将军还挺勇猛,在匈奴兵里杀进杀出,谁看了也得赞一声真汉子!那一战究竟死了多少人我是不知道,可是匈奴的王爷倒是抓了一大堆,什么左贤王、屯头王啥的。

“虽然胜了,但霍将军也没有撤兵的意思,还是一路往北扫荡,又杀了好多匈奴人,我们自己的弟兄也死了不少,小冬子也在那时候死了,唉……”

子车听到这,开始幽幽唱道: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2。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声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夜色中潜匿的群狼也适时地再度悲嚎,像是长安城长乐坊里应和此歌的乐师的箫。

兵丁抬手抹了抹泪,发现泪早已流干,哭不出来。

兵丁又继续说:“后来,我们到了一个叫做狼居胥山的地方,霍将军命人在山上刻了块碑,杀了匹马,祭了个天。大家于是都很兴奋。

“其实有件事我从来没同别人讲过。”兵丁咧嘴笑了笑。“我也在狼居胥山上偷偷刻了字。”

“刻了什么?”子车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和小冬子的名字。也许从来没人记得我们是谁,但我们其实也都真实地来过。”

“再往北走,我们就看到了一片海,中郎将大人说这么浩瀚的大海就叫它瀚海吧。那海水可真蓝,天儿也蓝,我还从来没看过这么蓝的天。那会儿,我就想着呆在那一辈子不走了。

“霍将军在海边长啸了一阵,然后我们开始往回走,走了大半年,当我听到黄河水声的时候,我知道我们终于可以歇歇了。

“听说霍将军回到长安之后,皇帝封他做了大司马,但其实我根本不关心这些,也不是羡慕人家有官可当,我就是想念我的那些马啊!你知道出发那阵有多少匹马吗?十七万匹!可回来的时候我再一看,只剩下不到三万匹了……

“我后来还听说,李广将军也在这一战中死了,好像是在大漠里迷了路,延误了战机,就自杀了。唉,多好的一位将军啊!为大汉朝打拼了一辈子到了也没混上个侯爵当当。

“从那以后,匈奴倒还真消停了好多年,就算偶尔出没,也基本上都是小打小闹。我寻思着那我也回家种田吧,但人家说我身体还很好哩,不肯放我走,那就继续当兵呗。说来也巧,我后来跟随的那位将军正是李广将军的孙子李陵。

“李陵那小子啊,和他爷爷很像,长得像,带兵也像。”兵丁苦笑了一声说。“关键是,运气也像。”

“那时候,基本上没什么大的战事了,想要靠带兵打仗挣一份功名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有时候,看着一队匈奴兵就跟看着金子似的,大家都拼了命地追。但李家的运气可怎么说呢,唉……

“那次李陵那小子带着我们一队差不多千八百人的兵马去追匈奴的巡逻兵,追了一天一夜可算追到了,结果又碰到了匈奴主力,得有个几万人的样子吧,和他爷爷当年一模一样。但我估计匈奴人也有爷爷不是?也听过当年的那个故事不是?这次啥也没想就冲过来了。

“李陵就带着我们边跑边杀,估摸着怎么着也杀了几千匈奴人了,眼看着要回到我们大汉的领土了,结果出了个叛徒,李陵被抓了,我运气好逃回来了。

“后来听说李陵那小子投降了,皇帝很生气,就把他一家老小也全都杀了。不过我那时候还听说,朝廷里有人劝谏皇上说李陵是假意投降,结果皇上不信,还把那人也给阉了,你说倒不倒霉?”

子车苦笑了一声。

“怎么着?你认识?”

“是我的一位朋友,叫司马迁。”

“希望你这位朋友还可以活得很好。”兵丁又继续讲他的故事。“一家老小都被杀了,这回李陵无论如何可是真地投降了。去年秋天的时候,虎贲军的一位兄弟和我讲说李陵在匈奴人那里做了大官啦!唉,希望他过得好吧!”

“我又在长安城里呆了两年,我那会其实是可以退伍回家了,但我爹娘已经死了,村子里的人估计也都不认识我了,回去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就继续在兵营里混日子吧。但你知道最让我觉着难受的是什么吗?是兵营里也没多少人认识我了!和我同一批的老兄弟们死的死,回家的回家,看着一茬又一茬的新兵蛋子们,我真的觉着我自个老了。

子车借着星光依稀可见兵丁鬓间的白发,心中叹了口气,料想自己也未见得好上多少。

“皇帝那会儿可能还是觉着自个的威望照高祖皇帝还差上那么一截,没过两年,又派了贰师将军李广利远征西域,我就又跟着来了,这才遇上兄弟你了嘛。话说,也不知道救援部队啥时候能来,伤倒不打紧,实在是饿得厉害。”

子车从怀里掏出一个馍递给兵丁,想了想说:“也许不会有人来了,长安城里发生了巫蛊案,皇帝已经把李广利一族族诛了,估摸着这位贰师将军也要走上李陵的老路。”

“这样啊……”兵丁接过子车递过来的馍,咬了一口,又举起那只残破的酒袋抖了抖,终于抖出几滴最后的酒水,洇了洇他干裂的唇。

半晌,兵丁望着天上的月亮说:“西域的月亮也他妈挺圆的……”

子车说:“都一样。”

源/岁月拾遗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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