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了......

你在那里还好吗？

今天我站在窗前，想着百日那天独自的约定，不知道你那里是否也有这样的秋天。街道上车来车往，可呼啸而过的喧嚣声却给人一种详静的感觉。这时风正从街道里穿过，让树荫下破碎的阳光和着树叶在风中摇曳。那里几乎没有行人，记忆里从我们搬到这来，你就虚弱的没在窗前久站过。打开窗户风吹了进来，带着丝丝的凉意。远处的的天空有些灰暗，我说不上那是云还是霾，不过不论是什么，这样的色彩总是让人伤感。华，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那一边，但多希望你能站在那里和我一起看着这如烟的秋日。

有哲人说：“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是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你。” 所以，当那天小外孙在餐桌上放着的几个手机中一下就认出了你的手机时，我特别的想哭。心里一直有着个执念，那就是当我们都不再了时，这个世上还有小外孙能记得你！那天三岁多的他拿起手机问我：“姥姥的手机，可姥姥怎么还不回来呀？”我沉默着无言以对。现在想着那时无言才是对的，谁又能回答得了呢？这世间，这些痛苦、这些无奈又有谁能理得明白呢？

母亲节那天是个周日，和以前一样，周日里孩子一家会过来。那天看着你的照片孩子流着泪，看我过来，怕我伤心赶忙的擦着。其实，早上时我已哭过了一场，没办法呀，华，只要想起你就止不住的泪流满面。今天是你的忌日，看着照片里你灿烂的样子，可我只有伤悲，无言的看着你，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你走前的那一周。那天从医院回来，你忍着口腔的疼痛问我，你现在活着的意义？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把你的头靠在我怀里。我不知道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可我知道人生的痛苦却大多来自这样的一问。所以当一个人开始问及人生意义的时候，他往往不是痛苦难当，就是心无所赖。记着有一天你看到了一段话，你说你现在的心情就像那书里说的一样，任何病痛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没有最坏，只有更坏，最后你说你终于想明白了，其实这已经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了，因为现在的每一天都是以后里最好的状态了。今天想着那时你和我说的话，说话时的神情，心里只有阵阵的酸楚。苦难是生活的一部分，是我们怎么样也逃不掉的，更遑论战胜苦难，苦难也是以其命中的注定不是一个可以选择的事，而是你必须无望地承受的事实！

6月30日那天你生日时，也是我第一次是给你买了花，那天我问花店的老板，买一支行吗？她说：行。似乎察觉到了我忧郁的神情，她迟疑了一下，问我买什么花？那是个中午，花店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想了一下，告诉她是买给我爱人生日的，可她己经不在了，说这话时我忙背过身去，控制不住的流着泪，心里满是悲凉 ，唉，我知道没有用的，所有的这些只是在慰籍自己。华，我也时常在想，你就象是我的精神老师，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人生的无常。你经历的痛苦、失望、无奈和不舍，都让我象一个亲历者那样看到了人的生命只不过是个过程，本质上是无意义的。我也知道，我如此之痛也是在痛自己，我们一起生活久了，慢慢的，你的人生里也有了我的人生，我的人生里也含着了你的人生。

前些天换季时我整理柜子，你的东西己经很少了，本想着把它们都放到一个柜子里的，但拿了出来，又踌躇的放回了原处。我知道自己很怕这样的整理了，怕你留下的东西越来越少了，怕你越来越远，怕你渐渐的没了痕迹，就象沙滩上的那些脚印，浪潮过后，又象似从来没人走过。一想着这些，想着一个与你朝夕相伴了三十多年的人就这样的消失了，心里就痛的喘不过气来。还好的是你的影子还一天也没离开过，生活的场景里，总是会想起你说过的话， 你说话时的情景。有一次洗澡时想着买一个东西时，曾有那么一瞬间还想着问你的意见呢。只是你走后，这种心无安放的感觉很不好受，可又能怎样呢？如果有一天科技发展到能改变记忆，那愿不愿意拿掉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呢？我想会很纠结，刻骨铭心的痛，肯定是不想有的，但拿去了，你就会忘记亲人。相濡以沫无疑是痛的，但相忘于江湖了，还有意义吗？没有了这些痛，生命里还会剩下些什么呢？

昨晚又看到了你走前几天写下的那几句留言，在撕下来的那片纸的边缘处，你还写了一句“亲人们：” 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你那时是在提前向我们告别呀，唉，华！我原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可能不再会有那么痛了，可现在只要想起你仍然是那样的心如刀绞，想着应该是真的开始老了吧，变得时常这么伤感。人也许都是这样的吧，只有真正失去时才会倍感懊悔和珍惜。

近几个月来我对自己有些放纵了，喝酒的次数越来越多。有一天晚上我喝的太多了，难受的沒忍住吐了一地，墙上也溅了好多的污点。你在时一定是一边骂我，又一边的收拾。现在你走了，似乎很自由，却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无处安放。我现在特别的理解：“心无安处，到哪都是流浪”的这句话。想着你在时的最后几个月，我去喝酒时，你嘴上虽总是说着：“去吧去吧”，可我知道那时你心里是不愿我去的，可你又明白不能这样拦着我，我想一定是在心里对自己说：“他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呀，不能总这样的在家陪着我。”  可我那能不懂呢！只是那时候我想的是自己去放松、去找快乐。唉，现在想着那时我喝酒回来时你总还是没有睡着，我就很痛恨自己为什么非要去喝酒而没能在那些空落的夜晚多陪陪你。华，我明白那种陪伴的，虽然大多时间里并不怎么交流，都在干着自己的事，或者还都是各自看着手机，但只要瞥一眼在视线内，或者喊你时有你的声音应着，就会心安。

华，你的手机号我想一直留着，想你时就在微信里和你说说心里话，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会在那里等着我，也是我唯一一个可以随时敢打扰的人。今天翻看和你微信里说过的话，你最后的一句是：“光，睡起来给熬点稀米汤”。那时是去年的10月8日下午，你走的前一周。现在想着那竟然是你微信里最后一句话，就心痛不已。我都没能来得及告诉你，特别是在你生病这几年，我是尽心的陪伴了你，可你知道吗，你何偿不也是尽心的陪伴了我吗！想着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我们的幸福是那样的简单。我们会为从医院里出来时赶上了最后一班车而欢呼、会为排队时提前了一点而窃喜，又会为凑巧挂上了的专家号而幸运……那些日子很痛，但又是那样的温馨。华，前几天又梦见了你，梦里你执意要去参加一个活动，我不想让你去，可你不管我的劝。醒来想了好久，我不敢奢望有什么美梦，但很想梦到你时，在梦里能知道你已经不在了的这个事实，那样你和我说的话才像是托梦，也才能知道你在那里过的怎么样了！

唉，己经是一年了。

一年也就这么过去了。在那些空落的白天后的黑夜里，又在那些落空了的黑夜后升起来的白天里……无可活处的悲怆！

老华，你还好吗？我知道听不到你回答的。那，那就这样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