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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人的无奈”,写下这个标题,淡淡的哀伤在心头弥漫。
2月最后一天,老爸住进感染科病房。新一年的计划,还未开工实施,便一头扎进了病房。
同一个病房住着三位老人。28床,老爸94岁;29床,陌生大妈90岁;30床,陌生大爷97岁。
三位老人都是病毒感染住进医院。住院之前,老爸已经持续低烧八天,期间多次劝老爸去医院都被拒绝,直到难受到无法忍受才同意到医院。
呼吸科一位上年纪的女医生,将听诊器放到老爸胸前,听了一会说:“你们还是赶紧把老人送到急诊科去看看吧,以我多年行医经验,老人需要住院治疗,我们科已经没有空床了。”
我和哥赶紧用轮椅将老爸推到急诊科。急诊科医生给开了CT单子,她说:“一般有三个地方能引起发烧,腹部、肺部、头部。看老爷子说话思路挺清晰的,估计头部没什么问题,先看看肺部吧,最近是大范围病毒感染,肺部有炎症的可能性大。”
哥和先生推着老爸往CT室走,我去挂号窗口交费。
90分钟后,CT结果出来,果然是肺部感染。急诊科医生说:“目前适合老爷子住院的呼吸科和感染科都没有床位,你们只能是一天来医院两趟,上、下午各一趟,打吊瓶消炎。”
我问医生:“最好的治疗措施,是不是住院治疗。”
得到医生的肯定答复后,我立即拨打了外甥女电话,让她想想办法,能不能托人住进医院病房。
在外甥女努力下,只能第二天下午住进病房。当天病房都是满床,只能等次日一早有人出院,才能空出床位,才能住进病房。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排号等医院通知再办理入院,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当天下午打了吊瓶,给老爸送回家。看到老爸红彤彤的双颊,一颗心始终放不下。
原本以为,住进病房,三五天就能出院,没想到老爸住了两周才出院。
老爸住的28床紧挨着窗户,阳光直射进病房,丝毫感受不到窗外的寒冷,室内温暖如春。
整个住院期间,老爸不再喊难受,处于半昏睡状态。除了日常三顿饭起床坐着吃饭,上厕所小便,余下时间都在睡觉。
陪护老爸住院,最辛苦的是哥,他晚上睡不好觉。老爸平均一个半小时起床一次,他搀扶着老爸上厕所。我白天替换哥陪护老爸,他才能回家补补觉。
老爸出院那天,我们在住院部楼下路口转角处,找了一辆护送车,三个人将老爸抬回家。
29床,陌生大妈比老爸提前一天出院。她住院期间一直是两个儿子倒班照顾。陌生大妈几年前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全靠两个儿子贴身照顾。偶尔闲聊中,得知陌生大妈有一个女儿,精神上受到了刺激,整个人一天到晚恍恍惚惚的,根本照顾不了老人。
30床,陌生大爷左边肺部大面积感染,已经是白肺。全靠呼吸机维持生命。在老爸出院前一天,医生让陌生大爷进重症监护室,这已经不是医生第一次提出进重症监护室。当初陌生大爷左边肺部85%感染时,就提出进重症监护室,陌生大爷一家人没有给出明确答复。现在陌生大爷的左肺已经100%感染了,家人商量了一天,仍然没有给出医生明确答复。
这个时候,家人的选择很难。无论怎么选择都有遗憾。医生说,不进重症监护室,老人家随时有生命危险;选择进重症监护室,需要重新换管接管,在插接管的过程中,老人家也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当天晚上,我给女儿留言:“如果我和你爸将来有一天病到需要进重症监护室抢救,一定要放弃治疗。我们宁愿体面有尊严的离开。我无法想象将来的某一天,我靠浑身插满管子维持生命,那将是怎样的不堪。”
先生感慨,人老了,活得太久也是悲哀。
老爸出院的第二天,我病倒了,发烧38°,咳嗽、嗓子疼。不确定是在医院被病毒感染,还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两天后,逐渐好转。
先生调侃,不愧是“年轻人”,病来得快,好得也快。
虽然感冒症状有所缓解,也不敢回家去看老爸,担心老爸刚刚出院,身体还很虚弱,免疫力还很低,担心再二次感染病毒。
三年前,老爸也是因肺部感染差点进了重症监护室。当时,只能由一个人在病房陪护,不允许病人家属自由出入,实行封闭管理。
哥还要上班,我时间上比较自由,主动要求陪护老爸。我在医院陪护了四天,老爸感觉自己时日无多,要求哥来医院陪他,跟哥交代后事。医生也提出进重症监护室。和家人商量后,我们明确表态不进重症监护室。
如果老爸的生命进入倒计时,我们也要陪伴在他身边,陪伴他走完最后一程。而一旦进了重症监护室,便不允许家人再陪伴。
哥为了不给自己留遗憾,还差两年退休时,提出辞职,赶到医院,日夜守护在老爸身边。经过22天生死边缘徘徊,老爸终于脱离危险,平安回到家中。
三年来,经过哥的精心护理,老爸的身体日益康健。这次被病毒感染,家人都感觉莫名其妙。老爸从来不外出,也不接触外人,怎么会无端被病毒感染,只能说病毒太狡猾,防不胜防。
多年前看过一本书《相约星期二》,讲述了一位年逾七旬的社会心理学教授莫里罹患肌萎缩性侧索硬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想尽己之力做些有意义的事。于是,他通过广播找到自己的得意门生米奇,相约每周二上门与他相伴,聆听他最后的教诲。是一位老人与一位年轻人的十四堂人生课。
米奇每周二坐飞机跨越七百英里去看望生命垂危的恩师。莫里老教授在缠绵病榻的十四周里,每周与他的学生米奇谈论一个主题。他们的讨论涵盖:世界、自怜、遗憾、死亡、家庭、感情、金钱、爱的永恒、婚姻、我们的文化、原谅、完美的一天、道别,十四个人生课题。老教授希望把自己多年来思考的一些东西传播给更多的人。在恩师身故后,米奇将老教授的醒世箴言整理成文,冠名《相约星期二》。
近日重读《相约星期二》,有了一些新的思考。人在逐渐迈向老年的过程中,会有很多的无奈,特别是在生病的时候。如果意识清醒还能表达自己的意愿;如果没有意识,只能给家人带来“抢救”与“放弃”选择上的痛苦。
人这一生,不必非常成功,当年老时,要有告别意识。像莫里老教授这样的老人,“他不惧年龄,不惧生死,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还在体验人生课程中躲不掉的重要一环,体验生与死的临界点。”
学生米奇问:什么是人生最困难的事情?莫里老教授说,在死亡面前真正懂得了与生活讲和。死亡是一种自然,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那么,就在自然的怀抱里讲和吧。境界,让死亡也充满韵味。死亡,让人生归于纯净。
如此,惟愿我们在年老时没有无奈,只有淡然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