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小秋拉着行李箱走进金城市汽车南站,接着上了一辆车头挂着“洛阳”牌子的中巴车,破旧的车厢里坐满了人,刺鼻的汽油味充斥着热气蒸腾的角落。
祝小秋依在窗前,看着中巴车渐渐驶离市区,最终隐没在竹林山水之间,清凉的山风呼啸而来,吹醒了少女深处的记忆。
“同学们,在上课之前老师问大家一个问题,都说自古英雄不低头,有哪位同学知道英雄在什么时候肯低头呢?”
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们陷入了沉思,“这个事情每个人每天几乎都在做,同学们想想看。”仍然一片静默,“英雄上茅厕拉屎的时候是不是得低头呀?”“哈哈……”
祝小秋回家的巷子正好直通三中学校门口,她停下脚步,期待能捕捉到点什么。
终于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妇女被她拦住了去路,“老师好!请问您知道黄少泉老师住在哪里吗?”女人低头瞥了一眼面前身材瘦小的女孩,冷淡地回答:“现在都放暑假了,学校里没人,黄老师搬去机关大院居民楼那边了。”说完径自离去。
作为老师,她对这年头有妙龄女生站在学校门口明目张胆找男老师的现象早已司空见惯。在得知恩师的消息后,祝小秋暗自高兴,原来他们真的住在同一个镇上还住在同一个大院里。
自从1999年金陵矿宣布破产之后,来自五湖四海的下岗人员忙着各奔前程,一部分另谋出路的举家迁回祖籍,一部分仍然坚守故地,繁荣了二十年的无烟煤产业仿佛一夜之间退出了历史舞台。
祝小秋的父亲祝之进则较为幸运,他被调进洛阳镇镇政府会计科室继续干着老本行,掌管劳资科财务专项,一家人由此搬进了机关大院新建的居民楼里。
三年前,十六岁的祝小秋从金陵矿一中初中毕业后,母校的操场从此成了晒谷场,后来听人说有些老师被安插到了一百多公里外的洛阳镇三中任教,有些调遣回原籍。
“祝小秋,你站在我们学校门口做什么?”祝思琪的大嗓门从身后传来,祝小秋闻声急忙迈开小碎步朝着大院后门走去。
“喂,现在拽啦?出去读个中师回来就六亲不认啦?”祝思琪粗着脖子紧随其后,祝小秋像只泥鳅闪进一片阴凉,头顶的盛夏悄悄蔓延到了树梢,很快会穿透层层缝隙倾泻而下的。
“你干嘛喜欢在外面嚷嚷?简直像个野小子。”祝小秋这才转过身去,一张白净清秀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对方的眼神却很凌厉。
“你装什么装?我可不吃你这套。”
“你都十八岁了,淑女点行吗?”祝小秋斜睨着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这丫头身上完全侵染着一副男孩子气,短碎发,白色体桖衫罩着一条九分喇叭牛仔裤,脚上白色的帆布鞋显得一尘不染,胸前微微凸起。
“别一见面就教训人,收起你圣母般的面孔,只有老爸才吃你这一套,哼。”祝思琪挤眉弄眼,不耐烦地岔开腿,姐妹俩这样的对峙早已成了家常便饭,祝小秋不理会她,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学校有一位叫黄少泉的老师,知道吗?可能教初三。”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不过我们学校分初中和高中部,全体教职工和学生加在一块怎么也得三千多人呢,我上哪去知道他,除非他是个风云人物。”祝思琪正色道,几屡碎发在微风中来回地抚弄她粉红又细腻的脸颊。
“我帮你搜集黄少泉的情报,你帮我个忙,如何?”祝思琪一脸得意地看着姐姐,“什么忙?”“傍晚回去再说,我先去找海文哥商量点事。”没等祝小秋反应过来,小丫头已经从大院后门蹿了出去,瞬间消失在她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