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我却还有一条腿陷在第一次生命里。
与家人相聚时,我总是习惯将自己摘出来,却又强力往里挤,再如马蜂四处蛰杀。
姐每次都无可奈何看着我,我自知理亏,却无法自拔。
所以第二次生命来临时,总不能以最好的姿态迎接它。
海由他的母亲带大,母强势,护崽,他和他母亲的性格恰恰相反,孝顺,和善,朋友不少,工作认真,我父亲倒很喜欢他。
这几年相处,感情起起落落,甜蜜也有,不过昙花一现。他大的毛病没有,就是特爱面子。结婚四年,家未添丁,我没准备好,或者说,他还没长大。
上班下班,各不相干,我没生命激情,他去哥们儿那里找畅快。
同一个屋檐下的沦落人。
前晚十点,他还没回,我坐等。
十点一刻,门开,酒气扑面而来。
“今天还挺早。”我阴阳怪气,没脸色。
他意外我竟坐等他,手从裤包里拿出来,客气了一句废话:“还没睡?”
“我们卡里的钱去哪里了?”我无事不等人。
“呃,这事,”他像在梦游,魂转了十万八千里才回来,“干嘛?”
“我想给爸妈打点钱,他们不是要去旅游吗。”我盯着他,语气还算温和。
“哦,我,我借给大峰了。”他闪躲,不看我,还结巴。
“那钱不是你一个人的,”我发作,“为什么不找我商量!”
“他说借几天就还,所以,就,就没跟你说。”他缩进了沙发。
“不买房不买车,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事情没那么简单,我紧跟。
他在强颜欢笑。
“那你现在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还?”我不放过。
“我,我刚借给他,转头就问,这,”他手摊盘曲的腿上,外强中干,“我,我这多没面子!”
必有蹊跷。
“你不问我问。”我欲作打电话状,逼他打。
“那个,这样,明天,明天一定打。”他举起右手,向我保证,“现在太晚了。”
的确已晚,我放过他。不过我已有打算。
第二天一早,我去银行拖了海的交易明细,一个不知名的账户,五千,一万,两万,时间跨度半年多,明细一满篇,真相大白,他网聊,被人诈骗!
回忆起他多次躲厕所里接电话。
我喘不过气,肺快爆炸,将从胸膛喷射而出!
局里人多,我叫他下楼,在大楼前的一棵苏铁边,我扬了扬手里的明细单:“这是什么?”
他见事情败露,结结巴巴又压低声音说:“嗐,一两句话跟你也解释不清楚,回家再说!”
说完,逃也似的穿过花圃,几步跑进了大楼。晚上回家,我凛然说:
“马上报警!”
“不能报,我脸往哪儿搁?!”
嚯!脸!我鼻孔嗤出一股气,刻薄加尖酸,“这个时候讲什么要脸?”
他强弩之末,“我为什么找人聊天啊,你每天在家里,对我爱答不理,把我当透明人一样,你从来没有尽过你作为妻子的义务,我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回到家里像个哑巴似的,我找人说说话,聊聊天,怎么了?!”
我被呛住,竟无言以对。
回房推开窗,墨色夜幕中,一切事物都模糊了轮廓,看不清它们本来的面目。
我和海的婚姻不也是如此吗?
一夜无眠。
下午回父母家,巷子口听到小妹和父亲在说话。
小妹气色越发姣好,深蓝色背带牛仔长裤搭白色吊带体恤,像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父亲满面慈祥,笑得眼睛弯弯,不时赞不绝口。
小妹的男友是个地产开发商,有钱有权还有势,据说老房子这片,将来也是他接手。父亲接受了他之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他已摆平了不少,深得一家大小的喜欢。
我又想到了大姐,大姐婚姻幸福,工作如鱼得水,颇得上司赏识,听说又要升迁,博士姐夫更是将大姐的一双儿女视如己出,大姐前途无量,福祉双全。
我呢?心里涌起一股酸楚。
我像是被困住了双腿,怎么也迈不进院子,干脆掉头,落寞往回走,觉得内心住着更小的自己。
在巷口呆立,看着从我家院子冒出的玉兰树,我回城时,它还只有两米高,现在,已窜到了三楼。正懵着,李好婆正好路过,她打我招呼:“小娘鱼,饭阿吃勒?”
我立马笑脸:“吃过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