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天空中墨黑的月亮,折射出几丝幽亮的光。树林里是谁在歌唱,撩动声息,无处躲藏。乌鸦的翅膀掠过天际,叫醒了正在崩坏的梦。
他不承认自己是个神经病。
尽管所有人都以异样的眼光看着他,那些妈妈们都会慌张地阻止自己的宝宝靠近他。她们一边抱走宝宝,一边用粗俗不堪的语言骂着他。
神经病。
神经病。
你们才是神经病。他不受控制地来回不停地搓着手,就算掉皮也不停下来搓手的动作。他的两只眼睛转动过来又转动过去,游走在眼白之间眼珠编织出一张大网,网住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两眼迷蒙,他看不见自己。
她不承认自己是个精神病。
尽管家人扭打着把她送到医院里换走一张叫作分裂症的诊断书,每天都要被灌下大把的药丸去杀死体内的人格。
她的情绪时起时落,表情时喜时怒。明明上一秒嘴里咿咿呀呀地还在哼着一些不知名的歌谣,转眼间也就沦落成了满嘴脏字地地痞流氓。
狭小的疗养间里把一切事物都换成了雪白色,她闭上眼才看得到一缕天黑。无数人影向她涌来,杀人犯、修女、银行职员、小偷和教师在她窄得发慌的大脑里抢着为人的资格。人海迷茫,她看不见自己。
无数杂音在他的耳蜗里被放大,眩晕的撕扯感啃噬着她的眼眸。
全部都坏了,全部全部都坏掉了。
有一天我遇见了他和她,
他说黑夜的阁楼里藏着一双眼睛,窥伺着他所有的恐惧。他的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尖叫声差点刺穿我的耳膜,我想要捂住他的嘴却被狠狠地留下了一排牙印。
当我试图将眼神恶狠狠地印在他的脑壳上时,他却如空气一般无影无踪。只留下她,时而笑时而闹地在我眼前晃荡来晃荡去。
她坐在桌子上,用鼻子注视着我的皮囊。
她说里面是一个她,外面又是一个她,
她说这灵魂并不是她自己的,只剩一副躯壳在行走着,歌唱着。
唱到天黑,唱到天亮。
她说她身体里藏着好多人,可偏偏却没有为人的资格。
我想我一定是发了疯,心里居然泛滥起了对一个神经病的同情。
我看见她的眼神在善良与恶毒之间来回挣扎,我看见她痛苦的回望,还有镜子里,我和突然出现的他那两张同样狰狞的脸。撕扯的痛苦让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在闭眼之前,我看见她的眼神在恶毒中停下了步伐,然后握住了我和他的手。
我听见她在我耳边轻轻呢喃:"欢迎回来,我亲爱的自己。"
原来我们是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