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周”过后,ICU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喧哗,但巧合的是陆续住进来的都是因车祸而导致的伤者,并且他们都只是在ICU短暂的逗留,然后就走了(重者死亡,轻者转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热闹与安静交替,可谓是冰火两重天!我刚刚平静的心海再一次起伏不定,每天过得魂不守舍的!
四天后,这一波车祸之灾的最后一个伤者留了下来,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士,头部和腹部都做了手术,伤势极为严重,刚住进来时还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守在外面的家属只有一个人,其年龄跟我相仿,大概是伤者的兄弟,一开始他不言不语只顾低头玩手机,我自然也没有近前问候。
后来,在他和医护人员的沟通中我得知他的真正身份,他并不是伤者的兄弟,而是外甥。起初我以为他只是个先锋,其他家属肯定会陆续赶来,可是一连好几天过去了,休息室依然只有我们俩人!我很纳闷,难道这伤者是个单身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问了那外甥,结果如我所料,却又令我吃惊,他的这个舅舅确实是个单身狗,但却不是因为找不到对象,而是找到了却不能在一起。年轻时遇到了真爱,而父母却百般阻挠,最终没能和心仪的姑娘在一起,为此他赌气这辈子不再恋爱,也不会结婚,所以至今单身!
第四天晚上,他其他的几个舅舅过来了,可是只逗留了半个多小时就走了,连伤者的面都没见,其兄弟间感情的淡薄可见一斑!唯独他这个外甥,一直在门外守候,舅舅拉了他进去擦洗,舅舅闹了他进去安抚,抽空还不断打电话催促交警队解决问题。
他话不多,我也不爱搭讪,所以我俩虽然同住一室,却是各自玩手机,彼此不言语。但是内心的感觉却比独守空房时要好的多,就像做上门“女婿”时的心情一样,也许我只是需要有个伴儿,哪怕是像老爷那样不言不语的沉默者!
有一天在他打电话时我无意中听到这样一句话:“你们管不管是你们的事,我管不管是我的事,小时候舅舅待我那么好,我不会丢下他!”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自己舅舅的身影和一幕幕幸福的回忆:小时候因母乳不足,舅舅每天都会给我送去一杯热乎乎香喷喷的羊奶……再大一点儿舅舅经常将我高高举过头顶……后来,舅舅去当了兵,每年回来会给我们带给多玩具枪和子弹壳,还有他一张张英姿飒爽的照片,这些都激起了我的英雄梦,后来我吵着让老妈给买了一套军装,我穿上后又拿起舅舅买的抢,学着他照片上的样子摆着各种姿势……2013年我打算创业,一个电话过去,大舅二话没说立马打过来一万块钱……2016年我初到宁波后,去了舅舅那里(他退伍后一直在宁波工作),他亲自下厨为我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还把藏在床底下舍不得喝的老酒拿了出来,饭后又带我去看了不曾见过的大海……再后来我离开了宁波,舅舅也返回了故里,我们的交集就只剩下过年时短暂的重聚,每次看到的都是舅舅切菜炒菜时的忙碌的身影……
这些年舅舅也经常遇到困难,也偶尔向我张过嘴,可我却没能帮过他一次!我有个好舅舅,而我却不是个好外甥!每天春节时,我们那儿流行磕头,很多人都只是象征性地走个形式,而我却是真心实意地跪拜,尤其在面向舅舅时,我那一跪不仅包含了对舅舅的感恩,也包含了自己深深的愧疚!
十天后,伤者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进一步恶化,外甥当机立断立马找来救护车将舅舅转到了更好的医院!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相信,有这么一个好外甥的陪伴,这个舅舅一定会很快好起来!